異邦長崎,海邊漁村。
“伊藤夫人,大家已經打撈月餘了,奈子小姐恐怕……”打著赤臂的漢子站在慈祥的夫人麵前勸解著。
落入海中半月,屍體恐怕早就被魚吃了,可麵對平日裏對他們很是照顧心地善良的伊藤夫人,他們這個死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謝謝你,柏原君!拜托你放出信號叫大家都回航上岸吧。我知道奈子已經——”不在了!淚無聲流下。
大家雖不忍心卻也沒辦法,隻道是天意如此。隻是這樣一來,伊藤夫人後半生會很寂寞了。老年得女,卻白發人送黑發人,奈子小姐死得真不值啊!
負責打撈的漁船陸續靠岸,獨缺一艘。
“北海君的船呢?沒回來嗎?”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表示沒看見。
“派人去找找!”伊藤夫人急道。她的女兒已經不在了,若是連累了北海君一家,她的罪孽就大了。
有人指著遠處逐漸駛近的船隻嚷道:“伊藤夫人,那是北海君的船,北海君回來了!”
眾人奔到海邊,等著北海君的漁船靠岸。有的人眼尖,看到北海君的漁船上好像有個人。”
“是奈子小姐!”
“快!快救!”
很多漢子跳下水,將北海君的漁船拽上淺灘。
“夫人,她還活著!”隻是很像浮屍啊!
“不是奈子小姐!”
“好像在水裏泡了很久了呢!”
“先救了再說吧!”
大家七手八腳把人抬進離這最近的柏原家。
伊藤夫人雖然失望撈上來的不是女兒,卻也認定這個女孩是海神賜給她後半生的禮物。
北海君操著大嗓門說著事情經過,說著這個浮屍一樣的女子怎樣被他救上來。
整個長崎漁村的人都靠打魚為生,出海打魚的人平時都信奉海神!
這個在海裏泡了很久還不死像是睡著一樣的女子,明顯是海神顯靈,守護著它的子民。這是神跡,這個女孩是大海之女啊!於是,淳樸的漁民請來全村最好的大夫。
“泊桑君,這個可憐的女孩子有救嗎?”
“伊藤夫人,我行醫這麼多年從沒看過生命力這麼強的女子。這個女孩子能活下來是個奇跡!是海神保佑!雖然還沒醒,短期內沒有生命危險,是否能活到命定的壽祿就要看她的造化。隻不過長期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凍傷了心肺,以後需要好好調理。”
“好可憐的女孩!”伊藤夫人落下淚,並發誓一定要照顧好這個海神保佑並賜給她的女兒。
柳靜雲在村民的期盼下很快就醒了,精神看起來很好,整村的人都對她非常好友善,隻不過他們說的話她都聽不懂,彼此之間完全無法溝通,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村民對她這個海神賜福的人的友好。
柳靜雲這日閑著沒事,就在收養她的伊藤夫人家的院子裏繡花。她發現這裏人過的都很苦,幾乎是自給自足、靠天吃飯。
而據說她繡的這種上流社會才穿得起的花紋拿到城裏能賣不少錢。於是她沒事就繡些手絹巾帕,算是報答大家的救命之恩。
等她學會了他們的語言,她要打聽這是什麼地方,也好回到她的國家。
慈祥的夫人端了一盤烤魚出來,微笑著打著手勢讓柳靜雲嚐嚐看。柳靜雲放下針線順應著夫人的好意。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呢?”伊藤夫人歎口氣,自言自語著。
這個海神賜給她的女兒什麼都好,孝順又貼心,隻是無法溝通啊!
柳靜雲停頓了下,這句話她聽得不是很懂,但整日的相處隱約明白是問她叫什麼名字?
柳靜雲看著大海,耳邊聽著浪花拍擊海岸的聲音。
微醺的夏日午後,清風拂麵,帶來絲絲涼意,很是舒服,她從今以後就叫夏涼風吧!
回過頭,柳靜雲看著伊藤夫人的眼睛——
“夏涼風!我叫夏——涼——風!”
一字一頓,努力用有限的伊藤夫人聽得懂的語言說道。
‘百還丹’的藥效很是神奇!雪練寒運功逼毒也功不可沒。
天剛明的時候,夏涼風就已轉醒,雖然四肢沒力,但再見到日出的感覺真好。她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雪練寒坐在床邊圓凳上,背靠著床柱熟睡著,素來高不可攀的俊容上滿是疲憊。看得夏涼風有點心疼,是累壞了吧!最近總是在照顧她,不得好眠。
夏涼風動動快黴掉的筋骨,發現渾身酸疼,想想自己最近真的很點背,先是救人放血,再是氣怒攻心牽動舊傷,最後舊傷未愈又遭人下毒,弄得傷上加傷。
陽光從外麵照進來,她也該出去曬曬太陽,去去黴運了!
又逃過一次死劫啊!剛剛她好像夢見當年她落海以後的事了,總共她死裏逃生有兩次了吧!
朝陽說過,她這一生兩次死劫,此劫一過,一生平順、萬事無憂!
那現在她算是可以開始一生平順、萬事無憂的生活了嗎?
夏涼風的傷在譽王府傾財大補下,很快的複原著,加上她本身內力深厚,在毒發前護住心脈,所以一點後遺症也沒有。
在與譽王朱焱的協商下,決定在譽王府她還是以夏涼風的身份出現,而她的堂妹則繼續頂著柳靜雲的名字在王府生活,這樣至少保證了她下半生安全無憂。
以往的事她也不想追究,一切全部重新開始。
雪練寒對夏涼風的任何意見都沒異議,全部服從。
朱焱也不說什麼,他最近心情好得很。
從夏涼風的血流入靈兒的眉心後,他明顯感覺到靈兒越來越有生命的感覺,再過七日就滿四十九天,到時他的靈兒就可以回來了。
至於瑪美兒,朱焱本意是要送官。依照大明律例,殺人者死刑。何況她要殺的還是王族。
可對方畢竟是回族的公主,皇帝也有意要與他們聯姻,鬧得太僵也不好看。於是他順水推舟地向皇帝進諫,將瑪美兒許配給‘景陽王’世子,並且永遠不得入臨安。
這算是寬大處理吧!至少尊重了雪練寒不願追究的心意。
這日,雪練寒親自去抓藥,他閑著沒事到客房看看夏涼風的複原情況。順便問問他們將來的打算,在這個問題上,他那個弟弟說話是不算數的。
“大哥,你是何時發現柳靜雲是假的?”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朱焱是如何懷疑她是柳靜雲,進而拿那個玉瓶子試探的。
這個就從頭說起好了,反正就這一次。朱焱清清喉嚨,緩緩道來——
“當年你離開王府,母妃很擔心。”至於擔心的是什麼,他就不必說了,相信她也明白。“我們派了大批人馬帶著你的畫像一城一鎮的找,找了約一年,才在‘禮下鎮’找到你的妹妹,當年她昏倒在街頭,衣裳破舊。隻不過大家憑著畫像找人有點出路,且你們實在很像,就把她當作你帶回王府。”
“剛開始,她的表現確實引人懷疑,可隨著身體的好轉,她的表現就很正常了。因你平時與大家接觸得不多,又離開了一年,大家根本分不出來,隻當你被找回來,就安排在‘寒雲居’調養著。”
“直到那天我做了那個夢,醒來看見寫著生辰的字條。我知道這是你的生辰,就去找她,可她握著這個瓷瓶根本沒反應。我對這個夢一直是深信不疑的,我這才開始懷疑她不是柳靜雲。”
“我想到幾個疑點。第一,你當年走時帶著丫鬟小喜的,她回來的時候說走散了。我就派人暗中打探小喜的下落,這才知道當年是你將她嫁了人,根本不是走散了。第二,你傳自你娘的‘雁繡’在江南很有名,很多人到‘譽王府’求繡品。可至從她回來就說傷了眼睛再也沒繡過。”
“有了這兩個疑點,我根本不是懷疑,而是肯定了。可我懶得查她的底細,我耗費了大量人力查你的下落,沒想到你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真是會躲啊,若不是這回你自投羅網跟著練寒回來,我還真是找你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