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時分,他們終於走出了群山環抱的天坑地縫,來到山腳下一個小小的客棧。連星問過店家,隻有一間客房。連星和眾人商議之後,覺得現在司馬傷勢未愈,急需靜養,當下便將司馬安排在上房中,其餘五人都到客棧的大堂中圍爐而坐。
大堂正中有個火爐,燒得正旺。東南角一個男子抱頭而睡,看上去歲數並不太大,蜷縮著身子,光著腳,腳上灰漬斑斑,衣服打滿補丁,看上去像一個混跡街頭賣苦力的車夫。除他之外,大堂之中再無旁人。
小龍女看了一眼,急忙扭過頭去。她本性雅潔,最看不得服飾汙穢之人了。
連星和大魁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那男子一番。他們曾聽師祖講過,行走江湖,最忌諱五種人,哪五種人?車、船、店、腳、牙。有一句話說的就是: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車就是指車夫,專在街頭為人挑貨,販賣苦力,以掙得一點微薄收入;船,便是指船夫,也是苦哈哈的買賣,在大江大浪裏混碗飯吃,實屬不易;店,便是店小二、店家,迎接南來北往的客商;腳便是腳夫,和車夫相仿,也是窮苦人的買賣;牙便是牙婆,專門在大戶人家穿堂入舍,做些沒臉沒皮的事情,多少善男信女都著了她們的道。
這五種行當,雖然都是小本生意,但是往往會有一些坑蒙拐騙之徒、招搖撞騙之輩,以致弄得人心惶惶,把這本來的良善之名也糟蹋光了。
連星和大魁看著那個蜷縮在角落裏的車夫,心中便留了個心眼,心道:咱們這幾人雖然都久經戰陣,但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是小心為妙。
連星當即走到西北角靠窗的一個桌子前麵,探頭向外麵看了看,確信沒有人才放心坐下。這張桌子雖然離火爐遠了一些,但是說話方便,不致泄露。
連星見小龍女有些睡眼惺忪,忍不住低聲道:“龍兒,你先伏在桌子上休息一會兒。”
小龍女經過數日來的四處奔走,早已經疲憊不堪,隻是一直強撐著而已,這時實在感覺困頓不已,遂向其餘人點了點頭,伏在桌子上休息了,片刻,便已經睡熟。連星生恐夜晚風寒露重,從大魁隨身帶的包裹中取出一件外衣,披在小龍女身上。
傑克遜看著連星如此關心小龍女,忍不住低聲道:“師傅,你對師娘真好。”
連星看著小龍女熟睡的臉龐,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好有什麼用?她又不認識我。”
大魁、傑克遜和王天虎三人聽連星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心中都大感奇怪,齊齊注視著連星。
連星將在天坑地縫中經曆的事情一一對他們說了。說到分丘靈官龍鶴年逼迫小龍女喝下孟婆湯的時候,大魁怒極,一掌便向桌子上拍了下去。連星眼疾手快,右手閃電般伸出,將大魁將要擊到桌子上的鐵掌攔了下來,指了指伏案而睡的小龍女,意思是要大魁不要驚動小龍女。
大魁醒悟過來,急忙壓低聲音道:“想不到龍鶴年一代宗師,竟然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來,真是無恥至極!”傑克遜也忍不住低聲用英語咒罵了起來。
連星歎了口氣,道:“龍鶴年已經死了,也算是罪有應得,咱們倒不必為這個人徒然生氣。隻不過苦了小龍女,她現在連咱們是誰都統統忘卻了。”
大魁皺起眉頭,沉聲道:“難道就沒有辦法解救嗎?”
連星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也不清楚。”
大魁心道:連星素來是智計百變,這次卻也無計可施,想必龍姑娘這個怪病甚是棘手,否則,以連星這般聰明,自會想出應對之法,不致束手無策。
傑克遜坐在一邊,見連星和大魁都眉頭緊鎖,看來是一籌莫展,他從適才二人談話之中已經隱隱約約猜出大概意思,忍不住道:“既然師娘喝了讓人失去記憶的孟婆湯,那麼可不可以再喝一碗可以恢複記憶的孟婆湯呢?”
大魁聽了傑克遜的話,渾身一震。連星的心中也好似掠過一道光亮,好像在茫茫的黑夜裏看到一盞明燈,那盞明燈雖然遙遠,但終究是比茫茫黑夜要強百倍千倍。
連星喃喃道:“恢複記憶的孟婆湯!恢複記憶的孟婆湯?”
大魁瞪了傑克遜一眼道:“你說的這個恢複記憶的孟婆湯,到哪裏去找?老子可是隻聽過有喝了忘掉一切的孟婆湯,可從來沒有聽過喝了可以想起一切的孟婆湯。”傑克遜一時間啞口無言。
就在這時,大堂東南角那個衣衫敝舊的車夫忽然喃喃道:“無知無識。”說完又呼呼大睡起來。
大魁一呆,他也不知道這車夫是有心還是無意說的那四個字,這幾個字倒是應景,似是在說自己。大魁摸了摸腦袋,剛要發作,連星低聲道:“大魁,少惹事情。咱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或許那個人隻是說夢話呢。”大魁聽連星如此說,這股怒火隻能暫時壓了下來,但還是用眼光狠狠地剜了那個車夫一眼,心中暗暗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