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酒會主人起身向前來曼穀洽談生意的港台新馬等地客商敬酒時，浩文禁不住對一位滿頭白發的港商望了又望：此人似曾相識，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向主人細聲詢問，答說那人姓陳名希亮。一聽此名，卻是不識。
從上汽車到走進家門，到衝了涼踏入臥室，浩文想破腦袋，就是想不出為何此人如此麵熟。
翌日，浩文終於獲悉，港商陳希亮是從泰國移居去的，以前名叫喜存。
浩文專誠到喜來登酒店拜訪陳希亮。寒暄過後，浩文單刀直入，說道：
“那天酒會，我一眼就認出你是喜存。不知你可還記得我這個好朋友？”
“記得。”希亮回答，並不激動。
“記得就好！記得就好！我今天特來敘老交情……我想——理清數……”
“數？我們之間會有未清的數嗎？”
“噢！噢！是這樣……那年我向你借過一點錢，記得吧？”
“有這回事嗎？”
“我想，我想……雖是事隔卅年，也得理清楚——這張支票，請收下！”
希亮沒有伸手去接，也不說話。浩文持支票的手，懸著。
希亮開口了，神情嚴肅，語聲低沉：“你說的這卅年前的事，卻是隻記得事情的前半，後半你忘了。當你向我要錢擴展生意時，我曾盡我之所能為你籌了一筆款。後來呢，你忘了？”
這“後來”，希亮沒細說。浩文心知肚明。當年的事是：希亮被一個歐洲騙子害得生意輸光，幾至剩下赤身一條的他上門請浩文伸出援手，其實是要回所借出的十二萬，然而浩文一直躲避不見麵。
浩文仍在思謀怎樣讓希亮收下支票，又聽到像重錘擊在心上的說話：“那時候，十二萬是給我的救命仙丹，價值豈止現今千萬？那時候，給我一個番薯勝過此時請我吃魚翅燕窩。你現在拿這張支票給我有什麼意思？這張支票能把你的心靈洗幹淨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不是得到別的朋友的幫助去了香港，天幸得有今日，你會記得好朋友嗎？……要我說，你我沒有賬可算，若要算，永遠算不清。你既然早已忘記，此數還是繼續忘記下去的好。”
……浩文回到家中，妻子問：“你喝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