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讀書，離不開一次又一次的考試，一旦告別學校，許多人大概不會記得當年是怎樣應付那麼多緊張的考試的吧？
對於我來說，所經曆的頻繁的大中小考試，大多早已淡忘，唯有兩次考試，至今仍記憶猶新，而且每一想起，心裏頭總是別有一番滋味。
那是我念初中的時候，有一次新學期開始後一段時間，我完全放棄了數學課，原因是太過偏愛文學，幾乎把全副精神都貫注在閱讀文學作品和練習寫作上。每逢上數學課，我不是偷偷打瞌睡，就是“偷梁換柱”堂而皇之看課外書。
其時剛新來一位數學老師，姓王，年輕，講一口海南腔濃濃的國語，外表威嚴，對學生可是很溫和的。他上了幾個星期課後，有一天突然來了一次未經預告的臨時考試，他說：“這叫作突然襲擊。”我接到了試卷，隻能對著它發呆……
我僵直地坐著，一分鍾就如一個鍾頭那麼難挨。實在無法挨下去，我提起筆在試卷上麵寫道：“試題一個也不會做，偷看又沒本領，隻好白卷交上，請先生原諒就是了。”硬著頭皮交上去，回座位拿了課本簿子走出教室，偷眼望一望，發現王先生正對著我的試卷發出不易覺察的苦笑。
翌日，王先生把試卷一一分發還給學生，唯獨沒發還給我，我怔怔地不敢正眼望他。王先生開口了，他提了我的名字，我想，一定是要對我大加責備。可是，不，王先生不但沒有責備我，反而稱讚我誠實，並且把那幾句“打油詩”念給大家聽，接著，一方麵表示對我的惋惜，一方麵表示自己的歉意，說是對班裏幾個數學課較差的學生關心不夠。由是，他宣布從明天起開補習課，每天下午，由他義務上課，學生自由參加。
我抱著愧疚的心情參加了補習，在王先生諄諄輔導之下，終於不久便趕上全班同學的步伐。學期考試，數學成績優。一同參加補習的七八位同學，也個個獲得喜人的碩果。
往事如煙，但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次的考試和考試後的補習，更不會忘記王先生的教導有方，他的威嚴和他的慈愛，他的寬宏和他的認真負責。他給我上的雖然是數學課，而我的所得，豈止於數學課！我學到的更多是做人的道理。
另外一次難忘的考試，是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在舉行畢業典禮的會上，我雖然也和班裏同學們一起手捧文憑端坐在禮堂裏前排的椅子上，雖然也和大家一樣手捧文憑合照畢業留念照片，其實，我捧著的文憑是“借”給我的，開完會，照過相，便須還給學校，候待體育課補考及格了才有資格真正獲得這十二年寒窗的畢業證書。
那時，體育室主任是沈先生，我問他為何我的體育課不及格。他說，你體育曠課節數太多，本來不能畢業，學校特予通融，準許你參加補習，補考及格後發給畢業證書。我據理力爭，我說我沒曠過體育課。我那麼多次沒去參加體育活動，都是為了出版畢業紀念刊到印刷廠去。沈先生問：“你意思說是有公事，是嗎？那你為什麼不請公假？”——我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