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張曉雅家的一堵牆塌了。

牆倒塌的時候剛剛把雞籠裏一隻下蛋的母雞壓在了下麵。張曉雅13 歲,她使勁地掰牆上粘在一塊兒的、鬆散的、但並不脫落的土坯磚。她的力氣太小,牆體紋絲不動。張曉雅再用手去扒拉牆下麵的樹枝,試圖把母雞從樹枝下麵扒拉出來,但是樹枝結結實實地被牆體軋著,一點反應都沒有。下蛋的母雞在牆體下麵咯咯地亂叫了幾聲,便再沒有了動靜。

曉雅縮回手,一隻半大的手掌被樹枝勒出了紅杠,她甩了甩火辣辣脹痛的手腕,拔腿就往村口外奔跑,一張鵝蛋一般紅嫩清澈的臉龐在冬日的霧氣裏直撲騰。

剛跑到半路上,她想起應該把書包掛在門上,這樣她就能夠跑得利索些。

她轉身想趕緊往回跑,可是她突然覺得已經離屋子很遠了,再跑回去確實不劃算。於是,她再次倒過來跑。書包在她乖巧的小屁股上一晃一晃地顛著,張曉雅像雪地上那隻從楊樹上躥下來的斑鳩一樣,彎彎拐拐地直衝向路的盡頭。

這是中原地區的一個偏僻城市的小小村落——張店莊兒。在這片土壤裏延續著中國最淳樸和人類精神領域裏最純淨的生活習俗,這裏環境閉塞,但是人們心甘情願地享受著一種狹隘的幸福生活。此時正值黃昏的臘月天氣,夕陽早早地隱蔽了起來,讓人覺得這曠野四周冷清得異常。遠處馬前莊兒有幾戶人家的房頂煙囪直統統地冒著灰白的炊煙,道路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一串被新飄落的碎雪掩蓋得圓潤的大大的腳印,在寬敞的道路一側無休止地延長。張曉雅就沿著那串腳印奔跑。

張曉雅有一個星期沒有從學校回家了,並且這一次是學校放寒假,又有一個月夠她和哥哥妹妹折騰,走在熟悉而又有點陌生的家鄉的道路,她小小的心裏一股喜悅急切的心情在膨脹。張曉雅在路上摔了個筋鬥。但是,這在張曉雅很多年以後的回憶裏,她一直認為,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次筋鬥。她認為她摔倒的姿勢相當漂亮。

“爹,俺回來了!”

張曉雅淘氣地一下撲在地裏正在拔紅蘿卜的父親張大全的身上。

張大全喜滋滋轉身,把滿手的泥水在腿上利索的擦了幾下抱起了曉雅。張大全的嗓音宏亮:

“她媽,你看俺們大閨女回來了哩!”

父親一邊給曉雅拍身上和頭上的雪花,一邊回頭對地裏的家人講話:

“她媽,俺和曉雅先回家吧,你們把這些菜拾掇拾掇,也趕緊回吧,今兒俺們就少弄點,天怪冷的。”

“對了,對了,爹,俺們家的雞圈塌了。母雞還在下麵軋著呢。俺弄不動,您趕緊回家看看哩。”

張曉雅停止了與在地裏幹活的母親哥哥妹妹的胡鬧,呼地躥到父親的身邊。

地裏忙活的分別是張曉雅的母親淩惠珍、大哥張雅軍、二妹雅春,和最小的妹妹雅蓮。

“那雞圈俺前幾天就看見它好像不夠牢靠,沒想,塌得這麼是時候。妞兒,沒事的,那母雞要是被砸死了,爹就燉了給妞兒吃。走吧,回家給爹看看你書念得咋樣了?”張大全滿臉的喜悅。

張大全拉著女兒的手,裝了一大包蘿卜,推過地裏的車子就走了。

一路上,張曉雅一直拽著父親的袖子,她覺得這個冬天溫暖得很。

在這個故事繼續往前推進的時候,需要先跟大家講講張曉雅她們那個村莊比較迷信的一些說法。關於這種說法,也是在這個莊兒發生一連串奇怪的事情之後,張曉雅從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口中得知的。那些奇怪的事情倒不是真的有什麼大不了,隻是村莊裏莫名其妙地突然死掉了好幾個人。而這些人在張曉雅去學校之前都還是好好的,現在卻不見了,也沒見他們生過什麼大病。這樣的事情多了,大家都覺得納悶兒,心裏開始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莊裏的老年人開始傳出了迷信但又顯得真實的話語來,那些話語像長了翅膀一樣,比張曉雅他們課本裏的任何一篇課文都來得深刻,一下子在他們的腦海裏玄妙地生了根。

一天下午,張曉雅寫完作業帶妹妹們在一家從外省遷移到她們莊兒的老蠻子家玩。老蠻子和本莊兒一個張曉雅應該叫做太爺的人,正在嘮嘮叨叨地閑聊個沒完。但是那些看似不經意嘮叨的話,張曉雅卻一輩子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