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胖女人就像安慰自己家的孩子一樣對淩惠珍語重心長地說:“妹子啊,沒有事的,妞兒會找到的,先回屋裏歇著吧,別難過了,哦!”
第二天上午,鄰莊的人謠傳路邊兒有一妞兒在麥垛裏睡了一夜,母親和胖女人心急火燎地趕到現場,發現張曉雅正蜷在麥秸裏,呼呼地熟睡著。
張曉雅終於接受了母親改嫁的事實,但是這時張曉雅已經不是從前的張曉雅了。
張曉雅的新家有了另外的一個妹妹,這個妹妹是繼父原來就收養的。繼父曾跟一個女人同居過,但他們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繼父叫李連富,是個表麵熱情、積極,但內心裏卻是個細心、狡猾、沒有目標的人。除此之外,張曉雅在這個新家還意外地獲得了一個新的奶奶。
跟淩惠珍期盼的一樣,這個家在新添了4口人之後,以世俗的眼光看,4:3的家庭派係格局,使張曉雅她們占足了優勢,特別是淩惠珍的通融活動能力實在厲害,不到一個月,淩惠珍在莊兒裏到處走動,見人就拉家常,淩惠珍成了莊兒裏的活躍分子,所以,她們家在整個村莊裏過得也算有姿有色,在母親的影響下,沒有一個人彎了脊梁骨做人。
但是,張曉雅已經對家喪失了信心。
她的這種信心的喪失,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後來母親跟繼父三天兩頭的吵架,不管這種吵架的原因是不是張曉雅自己理解的為在家庭中或者村落裏的地位作鬥爭,張曉雅覺得,起碼這不是一種她所願意過的幸福生活,如果一個人能夠把自己的某個時間段的生活,掏出來與從前的比較的話,張曉雅始終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沒有趣味。張曉雅一直沒有對李連富叫過一聲“爹”。張曉雅她渴望過一種全新的生活,一種由自己創造和爭取的生活。
張曉雅整日鬱鬱寡歡,有時候她會為繼父和母親分別偏袒自己的孩子而吵嘴,感到來自心底的絕望。
一年以後,張曉雅再一次去了唐河四爺家,去幫四爺家看店鋪,她覺得,看店鋪的這種生活會心情愉快得多。
四爺是從部隊上退下來的人,兩個兒子也都在部隊,兒子就給四爺弄了兩個雜貨鋪。四爺給張曉雅管吃管住,給她一個月50塊錢。張曉雅說:
“四爺,別錢不錢的,都是一家人,在您這兒俺能長不少見識呢!”
四爺拉著張曉雅的手說:“妞兒啊,爺不缺這個錢,唉,命苦的孩子就是懂事!”
張曉雅就不再說話。
第一個月下來,因為張曉雅畢竟是讀過書的人,而且手腳麻利,頭腦靈活,當月四爺的進賬,竟然比平時多出一倍多,四爺一高興就給了張曉雅二百塊錢的生活費。
張曉雅和四爺一家過得很融洽。
這其間,張曉雅的哥哥張雅軍順路來看過張曉雅一次。張雅軍在店鋪的正門口遠遠地衝張曉雅看了兩分鍾,就走了,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大概是張雅軍看見自己的妹妹過得還好,心裏就滿足了,他覺得他與張曉雅還是不說什麼的好。但是,張曉雅根本就不知道哥哥來看過她,回四爺家的時候,四爺說雅軍來過了,還捎了一筐雞蛋,妞兒,你看見你哥了沒?
張曉雅一下覺得很是氣憤和惆悵,雅軍既然來看四爺就不想見自己!但是,張曉雅轉而又想,不看也罷,俺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從此,張曉雅更不願意去提過去的事情,她決定要過全新的生活。
有一次,鎮上有省裏來的戲團免費演出,四爺拄著拐杖來店鋪對張曉雅說:
“妞兒啊,後晌鎮中學旁邊有戲演呢,你去看看吧,爺我是老眼昏花看不動了,今兒俺來看店鋪吧,去吧,出去走走!”
關於演戲,張曉雅以前在莊兒上也看過不少,什麼打金枝,什麼卷席筒,什麼七品芝麻官,覺得也沒有多少意思。但是,四爺說出去走走,她一下覺得倒真是不錯的。
於是,張曉雅就把店鋪的東西理了一遍,告訴四爺哪個東西已經缺了貨,哪個是下午有人來取的,是付過了錢的,然後就出門了。
張曉雅滿大街地轉悠,在路邊兒一個賣發卡耳釘的攤販邊兒鼓搗了半天,最後一想,叫給四爺送貨的人給自己捎一隻發卡豈不更便宜,便丟了句“一會兒回來再買!”。這是張曉雅平時聽到次數最多的話,這次被自己用了一遍。
整個城鎮很大,張曉雅走得手腳都軟了,她在一個買舊書的地方挑了兩本《故事會》的舊書,付過五毛錢,然後看到一本叫什麼燃燒吧火鳥的書,一看是瓊瑤寫的書,瓊瑤寫的書她以前上學時就看過,就覺得買回去看看也不錯,反正看店鋪時有很多的時間。一問價錢人家要一塊錢,張曉雅說,真貴,俺不要。賣書的說,你想多少錢買。張曉雅一下意識到這也是可以搞價錢的,就說,五毛,不賣拉倒。張曉雅做出準備扭頭就走的樣子。結果賣書的叫住了她,五毛錢張曉雅又買了一本瓊瑤的《燃燒吧!火鳥》,言情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