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3 / 3)

大廈外麵也很多人在舉著牌子招聘,整個大廈門前那片開闊的地帶全是黑壓壓蠕動的人群,人頭攢動,水泄不通。在這些人群的蠕動裏不時有警察在裏麵維持著秩序,但仍然有人在驚慌地叫喊錢包不見了!而在大廈外麵活動最為劇烈的大多數是職業中介機構和保險公司的人,他們粗魯地擋住任何一個撞到眼前的人,止不住地糾纏——“先生,你需要什麼工作?我們什麼工作都有!”——“先生,我看你是本市的吧,做保險最適合你了,收入最高!”,以及還夾雜著無數隨時準備見縫插針的“職場投機分子”的惡劣行徑——“先生,你買支簽字筆吧?兩塊錢,包你旗開得勝!”他們把筆塞到路人手中,根本不容許你推辭。

由於場麵太過混亂,有上次被中介公司騙錢走人在這裏抓到現形的,也有小偷專業趁火打劫的,以及受裏麵正規的招聘單位強烈要求,警察和市場管理人員對非法招聘的人進行現場驅逐,人群一陣陣地像煙花一樣開放!胡威站在一個花圃的圍欄上,花了整整10分鍾才把這種狀況弄了個究竟,他沿著人群的最外層小心翼翼地繞了過去,終於在門口處賣了一張5塊錢的門票,進到了大廈的裏麵。

大廈裏麵的場景和外麵一樣,並未顯得有多少秩序,整個兩層樓齊刷刷地沿牆壁一家單位挨著一家單位地擺攤攬人,所有的應聘者居然是一個挨一個地連接在一起從一張張桌子的麵前遊過,如果誰覺得尋找到了跟自己帶點關係的信息的話,就停下來問問桌子後麵的人,然後運氣再好一點就會得到他們一張表格,貓下身子迅速地現場填好塞給他們,等待著他的審問和旁邊人的審視,而這個時候其它的不感興趣的人就從你弓著的背上爬過去,繼續這場“螞蟻大賽”。胡威在這兩層大廈的螞蟻鏈條裏裹挾著,一共停下來弓了5次腰,塞出2張表格,爬過無數弓著背的人,當然這個“無數”當中,他記得有3個是身材極好的妹妹。當他詢問完最後的一個攤位時,他竟覺得機會渺茫。他為這種“不公正的待遇”滿腔怒火!——也許這是在場裏每一個應聘者的怒火,因為就在他們繼續著螞蟻鏈條活動的時候,突然他們被一種劇烈的聲音驚呆,所有的腦袋整齊劃一地偏向了大廳的中央!

在大廳中心位置一張桌子上竟然站立著一個人,30多歲,用一塊銀色真絲的領帶裹住額頭,上書“伯樂絕種!”,那人手攥兩個空礦泉水瓶子,一邊拚命地敲擊,一邊在桌子上舞蹈!麵對這樣的場景,所有的求職全都圍了過來,被這個焦點吸引,因為時間到了中午,所有的人饑腸碌碌已經沒有心情填表了。胡威也跟著人流擠了過去,他仔細地打量了那個人,短發,滿精神的,皮膚白皙,表情沉著,地上還放著一個真皮的黑色挎包。他顯然不是一個素質低下瘋癲的求職者,他肯定在為中國的這種現狀,做出鄙視和反抗。胡威看了不到一分鍾,便因這生猛的場麵而受到刺激,他覺得這不單是一個值得同情的求職者,更是一個充滿勇氣和自信的家夥,他給了中國人才狀況一記致命的耳巴子!胡威默默地退出了人群。

退出人群的胡威仍舊心情沉重,他站在窗前重新打量了大廳裏混亂的局麵,以及透過窗戶再次看見大廈外的混亂,他湧起一股想罵人、想吵架的煩躁心情。他靜靜地站了5分鍾,突然想到他在火車上認識的一個叫張曉雅的女孩,她現在還是一個環境陌生離市區5公裏的地方!她也是一個需要工作的人,她該怎樣溶入這座混亂不堪的城市呢?這個人口眾多千軍萬馬浩浩蕩蕩的馬城!他轉過身,在牆角的地上撿了一張皺巴巴的廢紙,再次沿著牆壁的招聘攤位挑了幾個覺得適合張曉雅工作的公司,記下電話,然後匆匆地離開這令人詛咒的地方。

胡威趕到位於半山腰的那片開闊地帶的舊屋時,在門口敲了半天,就是沒有人開門。他就以為張曉雅出去買東西什麼的了,便如一隻不能歸家的狗一樣蹲在門口一陣等候,惶惶然地在門口那塊逼仄的地方挪來挪去。

有一瞬間,他發現走道裏怎麼突然變得異常的幹淨利落了,那堆報紙不見了。他思忖著,嗬,這人兒還挺勤快的。真的有意思,這些事情太有意思了,我和她算不算奇緣?該不該發生點什麼事情?思緒翻飛時,他覺得蹲得腳麻木了,便回到問題的本身來,她為啥這麼久還不回來?難道是搬走了?還是找到工作了?早知道,當時自己也該配一把鑰匙。他湧出一種恐慌和失落。

胡威開始煩躁起來,站起來在門口反複地走動。然後,他把耳朵貼在門上一聽,發現裏麵居然有動靜!

剛想敲門,張曉雅卻率先把門打開了。

“怎麼是你呢?你回來了?你,你怎麼不敲門?”張曉雅麵對胡威竟一下子有點語無倫次,“我覺得門口有人在走來走去——原來是你!”

胡威說:

“我哪裏沒有敲門呢,我敲了的!我總不會把門敲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