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他們就著沙發喝了很多的酒,吃了很多的菜,說了很多的話。
他們聊各自在異鄉的一些感受,胡威曾經所在的學校和她的老鄉楊傑的那個學校竟然相隔不遠。而且她曾經也在胡威他們的那個學校門口還路過。當然,他和楊傑肯定不相認識,他們各自在那裏的學校上學的時間已經相隔了幾個年頭。
張曉雅沒有說她有一個老鄉在他旁邊的一個中學裏上過學,但是當胡威說出那個學校的名字時,她的眼睛還是放了一下光,她問胡威:“你們學校是不是挨著鎮中學?”胡威說:“是的。”張曉雅卻突然不問了,眼睛的光暗淡下來,她就起身拿了杯子和胡威碰杯,大口地喝酒。胡威也大口地喝酒,然後繼續跟她說上學時候的事情,小時候的事情,說曾經的理想,以及現在他最想做的事情。
“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張曉雅問。
“是什麼?當然是多多掙錢了,我現在他媽的基本上沒有什麼理想,掙錢就是我的理想!”
由著他的話,張曉雅想起自己的身世,然後她覺得自己竟然是一個非常忘恩負義的人,她很難清楚地想起過去那些親人的模樣了,繼父的臉很模糊,母親的臉很模糊,哥哥和妹妹們的臉很模糊,還有父親的臉,都模糊了。她打了個寒顫,害怕得命。她現在腦子裏竟然隻對現在和明天清晰,她懊悔得很,我為什麼也這麼急需一份工作,也急需很多的錢呢!
但是,她卻這樣說:
“錢的確很重要,但是找一個貼心的朋友比錢更重要。”
胡威望著她笑了。
他們就這樣,一邊喝酒,一邊剝著毛豆沒完沒了地閑聊,熬了不到兩個鍾頭,醉意和睡意便一起湧上來了。張曉雅已經在沙發上癱軟得闔上了眼。胡威把她推了推,她依舊迷迷糊糊。他小心地把手從她靠著的沙發裏穿過去,架著她進房間,放在床上。他握了她的手,然後給她蓋被子,剛準備離開,卻見她睜開了眼睛。
“胡威,你覺得一個人在外麵能闖出名堂嗎?”她依舊迷糊的樣子,“能再陪我聊會嗎?”
“當然可以,”胡威說,“你還是睡覺吧,你困得不行了,明天要早起。”
“好的,你也休息去吧,威哥哥,你真好,”張曉雅繼續半闔眼,“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你真像我的大哥。”
“不,我很高興照顧你,我們很有緣分,我們同病相憐。”
胡威說著再次握了她的手,退出房間。從這晚開始,張曉雅的房間再沒有閂過。第二日,天氣異常地晴好。
這樣的天氣在這座充滿霧靄的城市實屬少見。這坐城市在冬季裏向來陰翳,潮濕得像有人整日在空氣裏噴著霧水一般。盡管這樣,城市裏的人卻有從不體驗過“寒冷”的好處,他們中的大多數,在深冬裏依舊西裝革履、T恤短裙,衣著單薄。張曉雅惟一地喜歡上了城市的這一點。她說,衣服穿得少,人一下子就輕巧了很多,忍不住有蹦跳的**。胡威就說,想蹦跳,你是不是還想飄起來?你幹脆做一隻風箏飛在半空讓我牽著好了,那多好啊,連走路坐車都省了。
張曉雅穿了一件淡綠的長袖T恤,一件粉色的外套,這件外衣讓她出門時得到了胡威的一番好評。他說,這件衣服讓你顯出一種特別的氣質。她就問,什麼是特別的氣質?胡威說,很亮,很純淨。
胡威西裝革履。
他們一起坐在一輛駛往市區的大巴的車廂裏,車窗外樹影匆匆晃過,潮濕的空氣裏似乎有股甜絲絲的氣息在遊蕩,天空依舊一片晴好。
因為路程比較遠,再加上塞車,到了市區都已經是上午10點鍾了。
但是,倒是因為剛好錯過了上班的高峰,街上的人群稀少了起來,讓人難得地體味都市的空曠。這種情形,很讓張曉雅覺得像中學時吵鬧的操場在上課鈴聲響過之後人群嘩啦啦地縮回到教室裏,有種突然的空蕩。
胡威領著張曉雅在市中心區的一個公用電話亭對著紙片打了一氣電話。
“中山三路157號彙源大廈16樓”,胡威記下了自己要找的廣告公司的地址,然後,他覺得沿途很有必要問問看有沒有適合張曉雅做的工作。
“曉雅,你注意一下街上,要是有你喜歡做的事情,我們就進去問一下。”胡威說。
“我喜歡做的?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
“所以,你要想想。”
他們沿著一條條的街道巷裏穿行,瞅著一個又一個的門牌號碼看,有時他們倆還會齊刷刷地站在門口往裏麵瞅。
張曉雅說:
“我們這樣去找上門,問人家需要不需要招人做工,算不算是打擾人家呢?”
“你不能這樣。你要認為你是去給他們做事情,是幫了他們很大的一個忙,是他們修來的福分呢!”
“哦。我什麼都不會啊,他們修這個福分是不是太倒黴了點。”
胡威就撲哧地笑了起來:
“那,我們就去找個倒黴的隻好!”
“這沒道理吧?我說的是真的!”張曉雅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