譙樓上的風鈴颯颯作響,好像在催人回家。成七蜷了蜷身子,把手捂膝蓋上,不停地吸鼻子。廣場上白天賣肉的留下的腥味已消失的幹幹淨淨,鼻腔裏隻剩下清冷的空氣,頂得鼻子發辣。他前麵的條盤上豎著一截白蠟燭,被罩在一個罐頭瓶子中,發出微弱的光,朱紅色的條盤色彩斂了許多,有些暗黑。時間還早,才八點半,在大城市夜生活大概還沒有真正開始。州城的西街卻靜悄悄的,幾盞昏暗的路燈像昏昏欲睡的老人,增加了夜的深。
一個男人把自行車停在成七麵前,說:“來兩個碗托。”
成七把手從膝蓋上移開,覺得風一下就從褲子中鑽進去了,膝蓋一陣發麻。他搓了搓手,去拿小刀,竟沒有拿穩,小刀掉地上,成七的手捏了兩下,才拿起來。他衝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刀在籠布上擦了擦。碗托一條條割開,蕎麥麵的清香幹冽純正,男人吸了一下鼻子。成七把碗托割好,放男人車筐裏。男人掏出兩元錢,成七接過錢覺得暖暖的。
男人說:“鬼天氣,這麼冷!還不回?”
成七吸吸鼻子說:“鬼天氣!還剩一個,再等等。”
成七用圍裙擦擦手,又坐回去。古老的譙樓靜靜聳立在夜空下,莊嚴、肅穆。成七朝譙樓前麵的牌樓墩子那兒睃了一眼,黑乎乎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但是傳來幾聲咳嗽聲,有些嘶啞。
天還不太黑的時候,過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穿白色的運動服、旅遊鞋。她走到牌樓那兒不走了,好像在等人,一直呆著,引起了成七的注意。
生意清淡的時候,成七忍不住朝女孩看看,那個女孩倚著牌樓墩姿勢一直不變,不時咳嗽一聲,咳嗽的時候用手捂著嘴,肩膀朝前聳得很厲害。後來,天黑了,看不清了,但成七知道她還沒有走。
譙樓上的風鈴急劇地響著,地上的廢紙、塑料袋、樹葉像輕騎 兵一樣從譙樓兩邊的步行道上包抄過來,在成七麵前形成一個小小的旋風。成七把身子蜷在一起,想,風大,要變天,明天該拉炭了。女孩的咳嗽聲也被風送過來,這次持續的時間長了許多,像一把破爛的二胡發出的聲音。成七想,誰家的孩子,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也不去學校?
州城這些天不安靜,總有搶包的、入室盜竊的事情發生,成七的擔憂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