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在塌上昏睡了一日,也不知睡是醒,眾人不敢驚擾,隻有內監總管李忠進前問安,卻被打發了出來。惶惶度了一日,隔日卻見德妃神清氣爽,仿若無事發生一般,神色如常,才放下心來。
而皇帝終究是無法放下德妃的,即使她一句話便可教他大發雷霆甚至痛徹心扉,卻無論如何也舍不下這三十年的殷殷情誼。隻不過捱了兩日便頒旨命德妃伴駕熱河。
熱河行宮於康熙四十二年起建,雖說才建了兩年,可自皇帝在北巡途中,發現熱河這片地方地勢良好,氣候宜人,風景優美,又直達清王朝的發祥地--北方,是滿清皇帝家鄉的門戶,還可俯視關內,外控蒙古各部,於是選定在這裏建行宮起,每年的木蘭行圍皇帝總要去視察一番,也常遣官員到熱河督工,短短時間已建成八景。
隻是畢竟熱河行宮離完全建成尚早,此次不過是視察成果而已,皇帝隻命德妃、宜妃、新晉的端貴人那拉氏以及皇太子、皇四子、皇八子、皇九子、皇十三子和皇十四子隨行,輕車簡從。
德妃雖說是神色如常,卻是談笑俱減,隻透過簾縫向外望著。
馬車顛簸不已,天氣又悶熱,我隻覺得仿佛渾身都濕透了,汗如淌水一般流下。落霞也熱的坐不住,一手靠著車門偷開了放些風進來又忙掩上。
德妃卻隻靜坐著,不發一語。
落霞擰了汗巾遞上,說:“主子,擦擦汗吧。”
德妃緩緩回轉目光,卻沒有看落霞,隻定在我身上。我且低了頭,隻裝作沒看到。
聽得她一聲輕歎,道:“落霞,你去後麵車上,我不叫,不準人進來。”
落霞楞了下,方應了,伸手扣了兩下車廂後壁,待車夫停了車,便下去後頭的車上坐了。
我抬了頭,見德妃仍看著我,眸裏的目光愈發清冷。馬車複行,晃的我汗淌得更厲害了,
我不知所謂何事,也看不出一點端倪,心裏更覺亂糟糟的理不出頭緒,也漸漸忐忑不安起來。
我心一橫,重跪在她麵前,喊了聲:“主子!”
她隻微笑了,說:“起來吧,什麼規矩都沒學會,就隻學了跪。跪了若能一了百了也就罷了,可你就是跪死了,也托不了生。”
我一片茫然,全然不知她話語裏的意思。她是要告訴我不該跪呢,還是告訴我就算跪死了也注定了逃不脫這一切?隻是她讓起來,我便起來,先不為難自己。
“你額娘好嗎?”德妃輕問。
我怔了怔,未料到她竟問起這個,想了一下,才回說:“好,額娘在家中一切安好。”
她伸手撩了簾子看去,眼睛卻迷朦的失了神,問:“她可曾,忘記發生過的一切?”
“即是發生過的,又如何能忘?就算忘了,也無法抹去那些發生過的事實。”我不確定德妃說的她是誰,是嫣然的娘或抑其他人,隻能撇開人物照實說。
她忽然笑了下,幽幽的說:“可是忘不掉又能如何?濃妝淡抹總相宜或是嫣然一笑幽情中,都是注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