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前實驗室裏的氣氛是焦灼而浮躁的,大家忙著找工作、答辯、評優、發論文,就像要在一個月內做完自己後半生一半的事情。導師們也感到學生們不再能夠沉下心來替他做研究了,所以更多的關心轉移給了即將進入實驗室的年輕學生,對於將畢業的這幾個,談話的目的性一次比一次更強烈了。
平庸昨天剛從珠海回來,他是去麵試的。老板很欣賞他,當場就跟他簽了五年的合同,底薪5000。雖然,平庸希望留在北京,但是,目前對於他來講最重要的是賺錢。北京?似乎沒有留給他的位置。三天麵試,花光了他這個學期所有的生活費,但是,因為麵試的結果讓他十分振奮,平庸決定借錢請實驗室裏的同學一起去KTV慶祝。
高中畢業以後,其實他漸漸不再相信友誼,人越來越成熟,越來越保護自己,跟別人也就越來越有距離。比方說,一個實驗室裏,一起做實驗兩年的三個女生,平時跟平庸打得那叫火熱,但是對於平庸她們都是“沒有痛苦的人”。說沒有痛苦,並不是真的凡事順心如意,隻是不在人前暴露。現在的社會,朋友轉化為對手隻是一瞬間的事,讓別人了解自己的弱點,實在不是明智的事,說不定,還會讓別人覺得自己很脆弱。對於她們,平庸自問,也許自己根本是“沒有感覺的人”吧,他連快樂都沒有。萬幸的是,在畢業前,他讓自己快樂了一回。
這次之所以這麼慷慨,其實很大程度上平庸是忍不住要炫耀他找的這份工作,人性就是這樣的,如果說痛苦需要有人分擔,那麼快樂就必須由人分享,否則快樂也不快樂——沒有人羨慕,怎麼能叫快樂呢?
而且去KTV是平庸喜歡的娛樂,他的歌唱得還不錯,而且練歌房裏封閉幽暗的環境很容易讓人在心理上遠離外界,變得很自我,很陶醉,事實上不僅是平庸,他身邊的很多人都需要這種陶醉。
去之前,他洗了個澡,用一條淺灰色的褲子換下了一個月來穿在身上的仔褲。26歲了,因為身材比一般男生要瘦小,鏡子裏來自南方的平庸看上去像個本科生,就像他談起理想的女生時常說的那個詞,“眼神挺純的嘛!”刹那間,他突然有一種遺憾的感覺升上心頭——還沒交個女朋友呢,這不能不算是讓一個研究生畢業的“男人”沮喪的事。但是這種感覺的存在隻有那麼一刹那,轉眼就消失了,他就快有自己的事業了,生活就要重新開始了!
Joy是平庸要好的哥們,今天他帶來了自己的妹妹,阿rain.
阿rain相貌也沒什麼特別,除了一雙眼光深深的大眼睛,比較值得稱讚的就是她身材還比較凹凸有致了。她並不化妝,但是發式和衣服鞋子搭配得都很成熟,服裝和身材比例的關係,使人比較容易忽視她的矮小。
阿rain大方的與同去的每個人打過招呼之後就坐在他哥哥身邊,微笑著喝水。
“唱首歌吧,既然來了,你不要客氣啊,這裏坐的可都是麥霸級人物。”因為是平庸請客,所以他不希望看到有人被晾在一邊,就對阿rain說。其他人也隨聲附和,阿rain點了一首錦繡的天涼好個秋,唱得輕快俏皮,大家紛紛鼓掌,平庸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女孩,發現她拿著冰紅茶的手上指甲留得很長,但是沒有顏色——一種像等待一樣的蒼白。
“你妹妹挺會唱歌的,在哪上班呢?”平庸問Joy.“在金悅餐廳,做出納。”,Joy轉頭對阿rain說“再點一首吧,哥哥不會唱歌,你代勞”。阿rain就又唱了一首張信哲的過火,平庸覺得她嗓音很適合。這首歌平庸是平庸的拿手曲目,所以他拿起另一個麥克,坐到阿rain身邊,與她湊熱鬧,阿rain笑笑,接著唱下去。唱到□□,有幾個師弟拍照,平庸開玩笑的把手放到阿rain身後的沙發上,拍出來的效果就是阿rain被平庸的手背環著。唱完了,看到手機裏的照片,阿rain竟然也沒惱,隻是笑了笑。看著數碼相機裏的自己,不曉得是不是順利找到工作的原因,平庸覺得無比的順眼,而“臂彎裏”的女孩,竟也很配合的笑得非常會心。
過了幾個小時,大家唱累了,要各自回家,平庸心裏隱隱有一絲不舍,其實他也不清楚這種不舍的原因是與朋友們分別在即,還是阿rain不知不覺間替他倒滿的那杯冰紅茶,“我平時不上班的時候,很無聊的,一個人,沒什麼好做的”,心裏想著阿rain這句話,平庸向阿rain要了電話號碼,說去珠海之前會去金悅看看她。
分別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天色有點發灰,起了風,把阿rain栗色的卷發吹起來,平庸心裏再次升起了出門前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