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愣神呆呆地看著手裏的三八步槍。“那老總,當兵有啥好啊。”
“當兵就當不了亡國奴,以後別人抽你嘴巴,那就掂槍整死他。”孫寒說著,其實他也知道,當兵有時也是身不由己,上頭要是不許開槍,還不是一樣被人欺負。
“那當兵管飯嗎。”丁三怯生生地問。
“當然管飯,大白米飯管夠,酸菜、粉條子可勁造。”
丁三下了天大的決心,“老總,那我就當兵吧。”
大夥看著這個瘦弱的小孩兒,其實大家都一樣,好多人都是窮的吃不上飯才去當的兵。戰爭就是這樣,為了活下去而去打仗,為了自己活下去,有尊嚴地活下去;也為了父母、兄弟、妻子有尊嚴地活下去。所以不得不打仗。
有些人放棄尊嚴,有些人甚至放棄了靈魂,出賣了靈魂。那個年代出賣靈魂的漢奸,其實還不如這個身材矮小瘦弱的丁三。
排裏繞著河堤走到了下午,才看到一座殘破的石橋。遠遠地一小隊鬼子也在朝石橋這邊跑。孫寒眯著眼睛看了半天,讓排裏的兄弟盡快把傷員找橋頭的幾戶人家安頓好,然後排裏繼續向後方撤。他讓李雄明帶一個班守住橋頭,排裏傷員未安頓好之前盡量拖住遠處過來的鬼子。
此時排裏經過河堤上的戰鬥已經減員到不足兩個班,鬼子的戰鬥力的確很驚人,七個鬼子進攻孫寒的一個排,排裏兵力在五比一的情況下,陣亡了八個兄弟,負傷六個,其中不能行走的重傷三個。由此可見,鬼子的單兵戰鬥力明顯高於東北軍。
如果再加上在城裏損失的弟兄,孫寒排裏在一天之內就損失了十幾個兄弟。
孫寒想到:現在更大的困難是不知道部隊的主力在哪兒,如果找不到主力的話,像自己這樣的小股部隊根本沒辦法和鬼子抗衡。這時他感歎不該一時意氣把部隊留下來,自己孤身入城去找李雄明他們。
鬼子約十幾個很快逼近了石橋,孫寒心裏實在是捏了把汗。這麼多的鬼子自己能不能打得贏啊,如果打不贏那就要迅速撤走。但現在傷員還沒安頓好,好幾個重傷員血流不止,重新包紮需要時間。
此時李雄明的這個班隻剩下了八個人,而且還要加上沒有任何作戰經驗的丁三。利用短暫的時間,李雄明重點把三八步槍觀瞄的方法和射擊的要點和丁三交代了一遍,完了之後重重拍了一下丁三的肩膀,“兄弟,你要記住一點,今天我們要是打不過鬼子,那就是死路一條了。反正豁出去了,別怕。”
李雄明把一個班分散布置在橋頭的幾所民房裏麵,裏麵的老鄉看到他們要用自己的屋子作掩護打鬼子,好幾戶人家怕把房子給打壞了,心裏都不太樂意。李雄明土匪出身,做事比較魯莽,但這個時候倒是需要那股子魯莽勁。他拿槍指著擋著他的老百姓,然後帶著門小平推開窗戶做好了戰鬥準備。
鬼子派出了三個人探頭探腦地貓腰走上石橋,這次李雄明長了個心眼兒,他事先命令要是他不開槍,任何人都不準提前開槍。那三個鬼子很安全地走過石橋,其中一個鬼子朝對麵揮手,後麵的九個鬼子也起身放心地朝橋上走過來。
李雄明注意到有個鬼子的步槍上掛著一麵膏藥旗,而其他的鬼子步槍上沒有旗子,此外,掛著膏藥旗的鬼子腰上還配著牛皮手槍套,顯然是這群鬼子的頭。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李雄明長長地呼一口氣,定住神瞄準了那個膏藥旗鬼子。
這個鬼子似乎很有戰場經驗,他在行軍的時候是把鋼盔掛在身後的背包帶上的,這樣跑起來不累。而且他的背包也沒有帶臃腫的毛毯,比別人的背包輕便很多。前出偵查的鬼子示意很安全,可以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很機警地摘下鋼盔戴上。這名鬼子是來自仙台的二師團老兵,此前曾經在朝鮮擔任過警備任務,剛剛調入二師團。
他從安靜的環境裏麵嗅到了一絲危險。這種安靜的環境非常像平壤鄉村射出冷槍的環境,當時他的指揮官就是被一發冷槍從馬上打下來的。
此時橋麵很安靜,他戴好鋼盔後快步從橋上跑了過去,就在他即將跑下橋的時候,不遠處的一個窗戶裏麵閃出一道火光。一發子彈準確地擊穿鋼盔把他打倒在地,他像棵伐倒的木頭一樣倒在橋上。
李雄明利落地重新上膛一發子彈,遠處的鬼子聽到槍聲後立刻臥倒尋找子彈打過來的地方。李雄明剛剛瞄上一個鬼子,那個鬼子在彎腰試圖快速通過路口的時候中了一槍,趴在地上不住地慘叫。
被李雄明瞄準的那個鬼子聽到慘叫聲抬頭去看,李雄明心裏說了句:謝謝了,手指扣動扳機,把抬頭觀望的鬼子打傷了。鬼子一眨眼就傷亡了三個人,但隊形絲毫不混亂,而且沒有想敗退的意思。
他們很快收攏隊伍,扶著傷兵退到河邊,利用河堤的斜坡趴了下來。這個過程中李雄明又打死了一個鬼子,但剩下的鬼子已經發現了班裏埋伏的屋子,一挺輕機槍潑水一樣打過來。班裏的兄弟片刻就被穿牆而過的子彈打死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