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寒把命令布置下去之後,李雄明帶著丁三和另外一個兄弟就上了房頂。他帶著丁三主要是怕丁三偷偷逃跑,這兩天丁三一直就有逃跑的心思,李雄明什麼人,軍營裏麵混那麼多年,看得透透的。
三個人爬上屋頂,機槍死沉死沉的,費了好大的勁才弄上屋頂。李雄明架起機槍開始朝鬼子射擊,邊上的兄弟拿油壺刷子彈。李雄明很快就把鬼子的火力壓製住了,這時鬼子所在位置非常尷尬,處於兩麵夾擊的土路上,而且四周毫無遮掩。
鬼子的擲彈筒手連忙朝這邊射擊,一枚榴彈越過三個人的頭頂,把後麵十幾米遠的屋頂炸了個稀巴爛。李雄明手心都出汗了,丁三幹脆被嚇哭了,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李雄明節約著子彈打短點射,槍口嗒嗒嗒地三發點射朝鬼子的擲彈筒手打過去,把他攔腰打成兩截。副射手撿起擲彈筒,疾步飛奔到一處糞坑那兒趴了下去,然後抬頭進行觀瞄。第二發榴彈打得非常近,距離李雄明的機槍火力點不到十米爆炸的,土塊瓦片砸在三個人身上。
這時李雄明發現自己的副射手開始往外吐血,這個幾天前剛剛參加東北軍的莊稼漢,好多人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不怎麼會打槍,所以李雄明教他刷子彈,往機槍供彈,當自己的副射手。
當時李雄明還問他,“兄弟,當副機槍手可懸啊,一打仗鬼子的輕重火力全往機槍火力點招呼。”
那個兄弟憨厚地回答說,“怕個啥,你不怕,我又不少長個卵子。”
沒想到,剛打了幾天仗,這個樸實的莊稼漢就這麼為了打鬼子要流幹自己的鮮血。
“兄弟,你怎麼了。”李雄明焦急地問。
那個兄弟笑笑,此時他已說不出話了,但還是隨著李雄明的射擊進行供彈,往子彈上刷油。其實此時他已經嚴重內出血,剛才榴彈的彈片打在他的後背,整個肺部被撕開了一半。
射擊還在繼續,嗒嗒嗒,嗒嗒嗒,帶著一個樸實的莊稼漢的鮮血射向鬼子。那個莊稼漢堅持著自己最後的力氣……終於,擲彈筒副射手探頭觀察的時候,一發凝結著中國莊稼人的仇恨的子彈掀翻了他的頭蓋骨。
農民,一個樸實的字眼。
抗戰期間,多少農民含著眼淚告別自己的沃土,告別自己的妻子、孩子走上戰場。這些被政客視為草根的農民,當年組成了打不垮的民族脊梁。
農民,今天被我們輕視的農民,今天被我們遺忘的農民,是他們一次又一次拿自己的血肉之軀保衛著這個國家,是他們端著刺刀血戰不退、衝鋒不止,是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唱響了中華民族不朽魂魄中最昂揚的篇章……
向那些離開自己的土地拿起武器血戰日軍的農民致敬!
李雄明覺得自己胸口想是被刀子在戳一樣,揪心的疼痛,那個兄弟還在吐著血,還在堅持著。
“兄弟,你真是個有種的爺們兒。你慢點死,我再幫兄弟多殺幾個狗操的小鬼子,媽的,小鬼子,你媽的敢殺我兄弟,我豁出去了。”李雄明一邊圓睜著自己的眼睛不讓眼淚落下來影響觀瞄,一邊在自己心裏說。
機槍啞了,那個農民耗盡了最後的力氣,流幹了最後的鮮血……
血慢慢地順著房頂流了下來,滴在地上,擁抱國土。
李雄明看到身邊哭泣的丁三,上去一個嘴巴抽了過去。
“看看,死在這兒的是你的兄弟,哭什麼哭,拿起槍,給你的兄弟報仇啊。”李雄明自己卻哭了出來。
丁三看著身邊倒下的兄弟,慢慢而堅定地將步槍頂上了肩膀,子彈橫飛,丁三卻好像麻木了。他抽泣著瞄準了一個屎黃色的形狀,那團形狀遠遠地舉著一把指揮刀。
當的一聲槍響,丁三費力地拉動槍栓,退出一顆滾燙的彈殼,然後頂上第二發子彈,還是瞄準那團形狀扣動了扳機,那團形狀倒在了地上。丁三此時停止了抽泣,哭是沒有用的,麵對禽獸,唯一的辦法是打死他。從這天起,丁三成為了一名合格的戰士。
由於擲彈筒被打掉了,日軍失去了可依托的火力支援。盡管邊上就是戰馬,但日軍卻沒有騎馬逃跑,而是緊縮戰線,利用擅長的精準射擊進行防守。武士道精神驅使他們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李雄明帶著丁三從房頂爬了下來,衝出院子飛奔到一處民房邊上,沿途嗖嗖的子彈打了過來,但兩人充耳不聞。李雄明拿機槍砸開門栓,裏麵炕上蜷縮著驚恐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