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我早早起了身坐在古鏡旁梳妝。
半晌過後,蓮心端著藥碗叩了門進來。還是一臉清甜親切的笑。她說,“小姐先服藥吧,妝扮不急的。”
我報之一笑,接過瓷碗,卻在她告辭轉身要離去的時候麻利地用事先備好的麻繩將她捆綁。她纖弱如柳,自然掙不過。
此時,蓮心一臉疑惑地看著我,楚楚可憐。“小姐,為什麼,蓮心哪裏做錯了麼?”
我聽了她的聲音頓覺心頭不忍,可我也沒那麼感情用事。
“我不是你們的藍兒小姐,為何欺騙於我!”我冷冷開口,不讓她覺察我的不忍與憐惜。以我的直覺,她絕非簡單之人。或許隻有她能成為我的線索,但求可解心中疑團。
觸及我深沉而堅定的目光之後,她終是卸下了偽裝開口,“是想起什麼了?也罷,我便與你講講。”
“你確是藍兒,這定沒有錯。你本應是異時空的人,如今你從異時空再度出現在這裏,其中滄靖真人施展了什麼手段,我不得而知。但我可以告訴你,他人並不知曉的秘密。”
她一頓,娓娓說來,“人俱有三魂七魄,魂掌記憶與性格,魄控體製與音容,你現在隻有魄卻沒有魂,因而你什麼都記不起,這便是你連服幾日恢複記憶的湯藥,卻遲遲沒有效果的原因。”
聽到這我不由一愣。可是即使是驚詫,我卻還是不由地信任她,在她身上似乎一直有一種力量在牽引著我。我蹙了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其實,那日藍兒的元神在海上被金光打碎後,她借著最後一點念力彙聚三魂,注入原本在一旁伺候卻被嚇得癱軟的丫鬟蓮心體內。”
“你是說——”我愣愣地盯著她。
“是的,是我。我們原屬一體。”她說完淺淺地笑了,那種溫暖且誠摯的笑,仿佛再說,我們終於又再見了。
她是魂而我是魄。
為什麼我自小容易健忘,為什麼她方才敢肯定說我定是藍兒,為什麼我第一眼見蓮心就覺得極是熟悉親切,為什麼她說什麼做什麼我都想要無條件的信任,為什麼她的隻言片語都可以改變我的想法。這些,瞬間有了答案。
在昨一陣頭痛之後,我已想起了過往。與滄靖希望我想起的,悖離迥異。那生生地告訴我,我是一個現代人,是生活在有飛機火箭薩達姆的時代。父親是考古挖掘教授,老媽是曆史係教授。雖然我對現在發生的無從解釋,可我想我早晚會回去,我不屬於這。
解開捆綁蓮心的繩索,我為她揉搓勒得泛紅的手腕。她濕了眼角,說她當初是太怕與滄靖永世相別,才會這樣做。
我忍不住問她,“你陪在滄靖身邊兩百年為何沒有不曾告訴他你的身份?”
蓮心微微歎氣:“他知道了便不會安心修行,定會去找體媒替我重生,我不想他再為我錯一次,我想看他升仙得道。我能一直安靜地陪在他身邊,日日得見,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即使得道之人需斬斷情絲,洗髓忘愛,她也不願看他一直活在回憶與苦惱中。
她將目光轉向我,繼續,“隻是不曾料想,在這升仙關頭他會將你尋回,也罷,如他所願便好,他的身體突然虛的要命,醫君都束手無策,直搖頭歎氣。你對他說出你喜歡焰風後,他那陰鬱可怕的樣子我兩百多年從未見過。隻求你,求你好好待他,至少在他身體每況愈下的時候。”
她突然緊緊握住我的手,滿目哀求。
我點了頭。
散發被修長的手指拂過,我微微回了神。
焰風正在桌前為我描摹丹青。他這兩日性情大變,對我一直溫柔備至,自那日滄靖與他密談之後。
其實依著這幾日對滄靖的了解,他對焰風說了什麼倒是不難推論,無非是我喜歡他,所以請他對我好雲雲。滄靖的愛很深,舍得做一切,包括把我推出懷抱。可焰風就這麼答應了?
突然門被推開,蓮心闖進來,她氣還沒喘勻,急惶惶對我們說:“醫君剛來過,說滄靖真人脈象已竭!”
我一驚,不待他們反應徑直跑進滄靖的屋子。我發現我是那麼擔心他,總是奈不住出神想他的種種好。
他見我推門而入的時候目光一亮,問我,這兩日玩得可好?
他那口吻讓我心頭一緊,仿佛有密密的針腳同刻刺過,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可焰風的親近並沒有給我快樂。我倒是更懷念滄靖一直伴在我身邊的那幾日。一同揮墨丹青,一同塑泥煉瓷,一同折柳泛舟,一同置鳶品茗。他俊美的麵容上一直漾著滿足而無憾的笑。
“藍兒,我真的好怕你再次從記憶中將我抹去。”他的聲音極是溫和,仿若夏日陽光下飄搖的柳絮那般,帶著無限的輕柔與暖意。任他虛弱的氣息就那樣伏在我的麵上,猛地心跳鑿鑿。
突然就有眼淚流出來,我想知道為什麼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我想看他好起來,給我做一桌子菜肴。可我此時隻是流淚,不知何從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