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阿拉與羅利》(6)(3 / 3)

“哦嗬,難道您真要挽留我嗎?”娜傑日達大方地笑起來,“我現在是一個外國公民,恐怕到您這兒做客還要去警局登記呢!擅自收留一個外國女公民是非法的!”

“那都是老黃曆了!可我覺得過去的壓製環境倒是成全了那些相同命運的人,讓他們互相更加接近。說實話,我十分留戀那個時代!”格爾穆特說。

“我很欣賞您的見解,不過這種奢望是不能普遍化的,”娜傑日達笑了,她環顧著溫馨的小廚房,清洗一新的瓷磚上煥發著誘人的光彩,“這樣回顧過去,恐怕會陷入一種盲目的浪漫情緒吧。”

剛才的忙碌讓兩個人胃口大開,娜傑日達的廚藝讓格爾穆特讚賞不已,他從裏屋收藏櫃裏找出一瓶陳年白蘭地打開,為兩人斟上,“您的光臨讓我體驗到了家庭般的生活!”

“也謝謝您,讓我再次重溫老莫斯科的味道。”娜傑日達笑盈盈地舉起酒杯。

“您此次回來,一定想要找一找父輩的遺物,了解一些他們生前的故事吧?”

娜傑日達點點頭。“我的確希望了解更多曆史詳情。但,知道得越多,困惑也就越重。您知道,我一直跟隨母親在一起。她是那樣一個堅強的女人,父親死後,她一直念念不忘自己那段稍縱即逝的愛情……實際上,她一直生活在這種懷念和想象中,這也影響了我的性格,造就了--怎麼說呢,我的個性氣質。我母親為此很是驕傲。不過,隨著年齡和閱曆增長,我對這些開始產生懷疑這一切,我真希望有人能夠告訴我真正發生的事情,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多年以來,一直沒有同這裏的親戚聯係過?我是說,您父母的其他親屬……”

女作家搖搖頭。“我是在舅父家裏長大的。母親六十年代便離開了蘇聯,把我留在她哥哥那裏,一旦我有了機會,便去同她會合,但還是等到了八十年代末。後來舅舅一家也已移民國外,我在這裏的根就此斷了。”

“如果您要尋找家族更深的根,我倒是可以幫上忙。”格爾穆特信誓旦旦地說,“我一定會幫您找到他檔案和親屬的,大有一些關係可以利用。”

“謝謝您。剛剛發生的事情真是讓我猝不及防,甚至整個計劃也被打亂了。”娜傑日達點著了一根煙。

“可不是,一切都那麼突然……”格爾穆特安慰道。

“隻能重新整理記憶了。我的父親,就是我小說裏描寫的瓦西裏,他的原型是瓦西裏·卡爾莫維奇。為了她,母親放棄了她虛偽的婚姻。她認為是自己的丈夫出賣了他。”

格爾穆特呆呆地看了女作家好久,才說出話來:

“明白了,這就是您對塞西亞人感興趣的原因?”

“是的,我認為自己就是塞西亞人的女兒。”娜傑日達也目不轉睛地回視著他。

格爾穆特笑了,“那您還真找對人了。您對他有什麼印象嗎?他的家族姓什麼?”

“我隻模糊記得母親說他姓雅蒙尼德,您知道,母親對過去的事情諱莫如深。”

格爾穆特搖了搖頭。

“倒是有紮蒙尼德這個姓氏,是很少見,如果是這個,還是能夠查到它的淵源。我想這是一個來自南高加索一帶的姓氏。您祖上的曆史跟俄羅斯一個非常獨特的地區有聯係,娜傑日達·謝苗諾芙娜。”

“這我當然清楚,”女作家的笑容有些勉強。

“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是說您的故事裏?我還不知道我哪一天才能讀到它。”

“聽作家講給您嗎?”娜傑日達從手袋裏找出幾張打印紙,“我已經收到了譯者的e-mail,是他的試譯稿。這位翻譯的譯筆很是不錯,我覺得即使要我用母語寫作的話,也未見得有他這樣的水平呢。”

娜傑日達像一個中學生讀課堂作文一樣,十分認真地讀了起來:

……一千多年以前,有一個民族叫做塞西亞人,生活在喀爾巴阡山脈與頓河之間的廣闊平原上。他們曾是中亞大地上最強悍的遊牧民族,勇武好鬥,熱衷殺戮。但是,他們後來被希臘人打得落花流水,成了戰勝者的雇傭軍。他們同妻兒分別,一走就是很多年,把家裏的一切交給女人。塞西亞的男人們走得太遠了,家鄉的影子在他們心裏漸漸模糊、淡忘。

女人留在家裏等著他們帶回戰利品凱旋。整個村落裏沒有留下成年男人,開始變得怪異失衡。這裏的奴隸成了塞西亞人部落中的主要勞力。為了讓他們馴服勞作,塞西亞的男人們在臨走前弄瞎了他們的眼睛。

這些奴隸是西米裏亞人的後裔。他們的民族天生善於吃苦勞作,曾經長期生活在幽暗的洞穴裏,因此失明並未給他們造成更多不便。塞西亞人的女人依靠這些強壯奴隸維持艱難的生計,他們勤勞肯幹,讓塞西亞人的家園豐衣足食。塞西亞的男人們久去不返,甚至有些人忘記了他們曾有過的家園,留在了征服來的土地上不再回來。漸漸地,村裏的一切發生了變化,有些女人跟這些奴隸同寢,村落裏有了混血的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