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然斜眼看著好友,隻是笑。
她不打算接招,因為她心裏明白,郭米亞也是在嘲笑她自己,她也是個過時的人,從來都是愛情至上,容不得半點雜質,落得單身,但還是不死心,日日期待傳說,簡直就是自己為難自己。
但是,過片刻,她又不甘心起來,她們一向以調侃對方取樂,如此敗下陣來,太沒有意思。
她眼珠向上一翻,歪歪頭,打趣郭米亞道: “你不是喜歡有才華的嗎?我最近倒認識一個文藝男青年,披頭散發奇裝異服居無定所,搞的是先鋒派音樂和行為藝術,我覺得你可以試試這種重口味。”
郭米亞立刻做出誇張表情,張開五指要找好友拚命:“姐姐我雖然不是天生慧根或者翻過無數個筋鬥,但真的是個成熟人,沒幼稚到去找個以鬧情緒為生的偽文青來解悶。”
兩人扭作一團,終於撐不住,笑倒。
笑聲中,一陣淒惶突然湧上柳安然的胸口,簡直要落淚。
她想,也許再也不會相信什麼,狗屁的,愛情。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不解之謎,而她柳安然就撞上一個。
一個曾經和她相戀六年的人,日日發誓愛她到永遠,結果談及婚嫁,就突然失蹤,從此杳無音信,沒有任何解釋,簡直就是一個懸疑劇。讓她怎能再相信情會長意會久?
連相信本身都變得天真,甚至滑稽。
所以,她現在目標明確,她要婚姻。
2
一個月後,她柳安然已經在準備婚禮。
她的未婚夫是大學時高她三屆的師哥,叫羅雲聲,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而且,八年來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他在她最最向往婚姻時,願意給她一個安穩的家。她想,此生此世,無論如何,她要感激他。
這一次,郭米亞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震動,大呼“有沒有搞錯”。
柳安然提醒她:“請以變化的眼光看待我。”
細細長長的一口氣籲出來,柳安然看牢鏡子裏的自己,婚紗簡潔大方,是她喜歡的風格。
激動之餘,淚珠上湧,紛紛落下。
她想起了曾經有一段日子,常常夢見自己穿著婚紗,夢裏的自己有輕盈飄渺、睥睨一切的驕矜姿態,旁邊站著的人是她發誓這輩子非他不嫁的人。
嗬,南柯一夢。
現實生活那麼堅硬,不是一出TVB劇,也不是勵誌故事,少有完美結局,所以,一切要放低要求,懂得適時認命。
現在的結局不是最好,但也不壞,她這樣想時,心下覺得安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由眼神迷離地笑,從天真爛漫到肆無忌憚。
羅雲聲愛她,她喜歡他,這多麼難得,多麼適合。
郭米亞問:“這,是不是愛情?”
柳安然反問:“誰規定了愛情就應該具備飛蛾撲火、驚心動魄、怦然心動、魂不守舍的特質?”
時至今日,柳安然幡然醒悟:如果這樣還不能滿足,那真的太貪心了。
“哎哎哎,柳安然,不要笑得那麼開,你又不是賣笑的!”郭米亞又開始劍拔弩張。
“你不要羨慕嫉妒恨。這本來就是個賣笑的時代,好看的笑容也要培養和練習,你懂不懂?”
柳安然和郭米亞的友情就是在這樣日日的互揭底牌中建立起來的,一針見血,親密無間,牢不可破,堅不可摧。
隻聽郭米亞不依不饒道:“我羨慕嫉妒恨?有沒有搞錯?!”
但那時那刻,柳安然無心理她,繼續自得其樂。
隔一會兒,郭米亞才換上認真的表情,說:“安然安然,你真要嫁?我到現在還是,反應不過來。”
“這叫變遷,為什麼不能理解?”柳安然輕鬆回答她。
但她決定趁機幫助好友搞通思想,於是說出一通話來:“郭米亞,人總是要成長的,我先你一步長大了行不行?純粹的愛情太難,我命不好得不到,我認了,我學乖了,我不飛蛾撲火了,我就要個婚姻。我現在得到了,我滿足,有什麼難理解的?”
“可是可是,這哪裏是你啊,你怎麼會這麼容易屈服呢?”郭米亞的眼睛瞬間變成了兩個大大的問號齊齊射向她。
“不是屈服。”柳安然糾正她,“我不屈服,我是接受。你看看大街上那些結婚生子的,有幾個人是因為愛情結婚的?‘愛情’全在一個‘遇’字,難道,老天就真的在20多歲的時候讓每個人都遇見愛情,然後結婚?愛情是一碼事,結婚是另一碼事。郭米亞你搞錯了,我現在是結婚,不是在尋找愛情。”
“結婚不是為了延續愛情嗎?沒有愛情,結婚還有什麼意思?”
“在於愛情是一個運氣問題,有的人終生也遇不見,怎麼能終生就孤苦伶仃?人還是需要人的人。”
“好吧,你們這些人,個個就像翻過無數筋鬥的人,都學會了認命,都知道怎麼取舍最省力氣,偏偏我就是不,沒有愛情我就一個人過,哪怕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我就不信了我!”那時那刻的郭米亞眼神純淨若處子,似乎在賭氣,但又不知道是誰在惹她。
柳安然覺得好友真真的可愛極了。
“我希望世界上真的有月老,在人出生的時候就將紅線搭好了。”柳安然說,“有勇氣的,請你幫我求證,我已經用盡了力氣。”
郭米亞若有所思,停頓片刻,囁嚅道:“隻要你幸福就好。”
聽到這句話,柳安然一時竟不由駭笑:“幸福?郭米亞,一個人嫁給一個人和一個人嫁給另一個人最終的幸福程度能差多遠呢?我不相信這之間有很遠的距離。動不動要以幸福來做借口不結婚,我真是恨你們這種人!幸福是什麼?方圓800裏,你給我找個幸福的例子,我真的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