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楚楚苦笑。
果然,大部分男人的愛都是說出來的。
可是,她又不能說梁之業是不愛她的。
沒有考驗過的愛情是不是就沒有價值?應該不是吧。
夏楚楚心頭一陣不甘。
究竟為什麼不甘?她也不曉得。
終於有一天,下午三點,神差鬼使地,夏楚楚坐到了那家私房菜館裏。
那天的太陽真毒啊,明晃晃的太陽底下,她內心的秘密終於無處遁形。
“我隻是好奇,我隻是好奇。”夏楚楚在心裏對自己說。
一個平凡的女子。
她有些微微地失望。
沒有傾國傾城的貌,也沒有婀娜多姿的形。
憑什麼憑什麼究竟憑什麼?
是因為你運氣好?
她的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
甚至,她在第二天又走了進去。同樣的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
她看著這個女子忙碌地走來走去,時而笑,時而凝神,時而埋頭,時而快語,心裏想:生機勃勃啊。
她真想回去指著鍾子山的鼻子大吼一聲:不要矯情了不要矯情了,這世上所有的問題都是時間的問題,世上所有的放不下都是自尋煩惱,人家早已經把你忘記了,你懂不懂,是忘記,不是痛恨!
恨一個人是要花費力氣的,人家甚至都懶得在你身上下一點力氣,直接將你從記憶中抹掉了,多麼殘忍!
她還想罵醒他:你想扮演一個情聖的角色嗎?可惜,人家不陪你演了,你演的是一場獨角戲,你還自以為是,場外的人看著隻當是笑話,你知道不知道!
她發自內心地替鍾子山不值。
直到這時這刻,她才明白了她到這裏的另一層意義:她想見證一個愛情故事,她想證明這個世界還有真正的愛情。她曾經想證明,可是,別人不給她機會,那麼,讓她見證一下也好。
至少能得到安慰,讓她相信,是她命不好,沒有撞見愛情,所以,隻能做下下人物,屈從現實,選擇實惠,但是愛情不死,人類是偉大的!
可是,她的所見所感讓她失望了。
人類還是猥瑣的。
這一切的心理活動僅僅發生在幾秒鍾的時間內,接下來的事情就出乎了她的意料。
這個叫柳安然的女子笑盈盈地走過來 ,坐到了她對麵。
姿態是樸素的、高貴的、鎮定自若的、舒服的。
“你認識我?或者說你對我好奇?”她的聲音溫柔似水。
“何以見得?”夏楚楚想看這個人的底牌。
難道這位女子就是傳說中的情場高手?可以讓無數個男人為她生,為她死?而自己卻活得風光漂亮,如魚得水,予取予求?
“你連續兩天都來我的店,點的都是同一種最最普通的點心,而且,你一直在觀察我,所以,我想你應該是間接地認識我。”她笑著說。
夏楚楚微微一怔,詫異於她的直接:“我有個朋友,非常欣賞你,總是和我提起你,我很好奇,來看看。”夏楚楚伸出手來,“認識一下,我叫夏楚楚。”
對方也伸出手來:“你好,我叫柳安然。”
“你不問,我們共同的朋友是誰?”夏楚楚問。
“如果你想說,你會說。”她依然笑盈盈地看她。
夏楚楚突然覺得她的臉有一種很難說清的溫和力量。
“你很能幹,一個人經營一個店,沒有援手。”
“環境造人,無所謂能幹不能幹,逼到了一個境地,就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可是,你走出了自己的一條路,有沒有什麼秘訣?”
她又是輕輕一笑,夏楚楚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溫柔有力的笑容。
她悠悠地說:“這個話其實你不該問的,因為我知道答案已經在你心中。所謂秘訣無非是‘堅持’兩個字,小時候學釣勝於魚,因為終究在水邊。長大了才知道,這個道理處處適用。”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刮辣鬆脆,又推心置腹,絕不是普通女性可以說出來的。
夏楚楚當下覺得這個女子真是奇。
她心裏的疑問得到了答案。
然而,這還隻是開始。
又一次,她們在高級時裝店相遇。
她緩緩地走過來,和她打招呼:“好巧。”
夏楚楚看見她,覺得莫名的高興,說:“邀請不如相遇,一起去喝咖啡。”
她笑笑表示認可。
夏楚楚想,這個女子的姿態總是又溫柔又順從,似乎是對生活的處處同意,又似很歡喜,並不委屈。
那次咖啡啟動了一場友誼。
她們是有緣人,對人生的終極問題有契合。
那些日子,夏楚楚正值難受無比,時時背負著心理上的十字架,日日的力氣都花在了某種極其危險的精神分裂遊戲中。但,似乎又沒有傾訴的對象。
是啊?能說給誰聽呢?說自己愛上了一個情聖,想拋棄現在的金龜婿?
世人不會理解她的。
她迷惘了,掙紮了,於是消瘦了。
那一次,她又去看柳安然,柳安然見了她便說:“你瘦了,遇上什麼難題嗎?”溫柔真的是一種巨大的力量,可以撫慰人心。
夏楚楚聽了這句話,眼淚差點兒掉了出來。
人都是這樣,再難再苦,要是別人都說不苦不苦,或者視而不見,你本人反而可以自我鼓勵硬撐下去,可是,如果別人安慰一句,本人就會自憐自哀甚至潰不成軍。
情緒激動的夏楚楚問的卻是另外一回事:“這麼富有智慧,是不是天生慧根?”
柳安然輕笑:“也許是吧,但是還有另一種途徑的,那就是百煉成鋼。”
“我願意相信你的進化路徑是自前者來的,因為我願意相信你是個幸運兒。”
“在聰明的人麵前,隻需坦誠。”夏楚楚說,並沒有任何敷衍的成分,她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