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這座在全世界具有影響力的城市,最繁華的肯定是曼哈頓,是時代廣場,但是問起星期天最熱鬧的地方,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答案。曼哈頓中央公園?沒錯。蘇荷酒吧?也對。博物館?正確。當然,也有人說是華埠的茶樓。
隨著越來越多的華人移民湧入,這些來自中國大陸、香港和台灣的黃皮膚黑眼睛開始在這座城市各個方麵證明自己的存在。警察,法官和議員。除了這些主流領域,他們也沒有忘記攻占這座城市的地下王國,這幾年來,一個叫付新的人,領導著華人黑幫,漸漸崛起,在這座標誌性的城市站穩了腳,並且開始睥睨同行。
十八街區有一家名叫漢風的茶樓,這是華人黑幫的一個據點。這天下午三點,後院一間臥室,柔和黯淡的燈光下,兩個身體糾纏在一起,彼此用手和嘴唇探索對方的身體。
這是一個來自意大利的模特,憑著一副驕人的身段和豔美的容貌踏上T型台,能夠征服全世界的有錢人,付新為她付出了天文數字的報酬。她的身體飽滿,堅韌,像一根充滿力量的橡膠棒,付新從任何一個角度進攻,都能夠感覺得到她身體自然的抵抗,他更加用力,掌握這場搏鬥的主動,她的身體在他強大的力量下怪異地扭曲,像要折斷了……
這是付新在這個城市的最後幾個小時,明天,穿過茫茫的夜晚和大洋,他將返回那個陌生而熟悉的城市:江城。
實際上,這個時候他本不該離開,他前天才跟卡洛家族的西蒙見麵,他拒絕了意大利人的無理要求。這幾乎就是意味著開戰。
卡洛家族發出了召集命令,準備戰鬥隊伍,整個紐約地下勢力開始緊張起來,但是就在這種最關鍵的時候,付新準備離開這座城市,回到遙遠的江城。
他不是逃跑,也不是事到臨頭才倉促地去搬救兵,為了同卡洛家族這一戰,他已經準備了好幾年,但是現在,他認為還有比戰爭更重要的事值得他去做。有一個人即將出獄,重返江城,重返他們那個圈子,重返他們那個世界,付新認為他應該先去見見這個年輕人。
深圳。證券大廈。
十樓一個房間裏,一個胖子坐在桌前玩牌。
一張張撲克牌像一個個精靈,在寬厚多肉的手掌中飛舞跳動,似乎想掙紮脫飛而去,卻始終無法逃掉,最後乖乖地變成整齊一疊,然後又被分成整齊的幾列。
這似乎顯示了玩牌人的某種癖好:精確,控製,對於自己從事的工作具有超強的自信。實際情況也是如此。胖子叫許見,圈子內有一個綽號叫鈍刀。
這個綽號可能是形容他不夠鋒利,在股市不斷創造神話的今天,他的同行們,不乏鋒芒畢露的大手筆,不斷創造出一夜暴富的奇跡,他這種保守的操盤手,似乎有些過時,但是,還是有一些獨具慧眼的人沒有忘記他。半年前,劉廣成給他打電話,五分鍾,他們達成合作協議,劉廣成成為他新的雇主,他成為劉廣成的操盤手。這一次,劉廣成準備用五到十個月來完成一個大動作。以短平快著稱的資本大鱷,顯示了罕見的慎重和耐心,選擇許見,似乎也表明了這次行動可能遭遇的困難。現在,許見遇到了莫名的困擾,他已經猶豫了幾天,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操作,做這一行的人都知道,這種時候是一個岔口,前麵隻有兩個結局:天堂,或者地獄。
他旁邊桌上,電腦實時傳遞著股市行情,那些閃爍著的綠字紅字,尾數的每一次跳動變化,反映在胖子的賬戶上,都可能是一個普通人家一生的收入。但是現在,許見並不關心。他已經有十分鍾沒有去看屏幕。
門鎖轉動的聲音驚動了他,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沒有轉身。能夠進入這個房間的人包括他在內,不超過三個,能夠不敲門進來的,隻有一個人。
“有問題了?”劉廣成在許見對麵坐下,伸手把電腦轉了個個兒,讓屏幕背對他們。
“似乎有一隻手……,有人……”許見斟酌著措辭,慢,是他的一貫風格。
“有一隻手在卡我們的脖子?非常對!你沒有辜負你的薪水。”劉廣成嗬嗬地笑了起來,“他們說你是鈍刀,實際上,你可能比所有的人敏感。”
“老汪?”許見遲疑一下,審慎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不是他,他沒有這個膽量。他可能會一直仇恨我,但絕不敢再次跟我對撼。”劉廣成不屑地冷哼,“或者你還猜測恒通?恒通倒是有這種氣魄和大手筆,但是他們現在陷在裕昌係上自顧不暇;還有浙投,也不是,我有內線。”
許見沉默著。他看著掩飾不住滿臉輕蔑和憤怒的劉廣成,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劉總已經知道這隻手是誰了?”
劉廣成臉上的表情僵硬起來,然後苦澀地笑了:“有時候,太敏感了也不是好事。我現在才知道,這個人竟然是我一個……怎麼說呢,不是朋友,但也絕不想成為敵人的那種人。以前,他有個綽號叫麵團,現在,他是鱷魚。”
鱷魚!
這是這個圈子對於強人的最高稱譽。
——悄無聲息地潛伏著,等待著獵物進入陷阱,然後一躍而起,一擊而中。看似安全的徜徉之地突然變成致命的陷阱。劉廣成自己,也常常被人這樣稱呼,但是現在,他把這個稱呼送給另外一個人。他臉上的表情是真實的,雖然痛恨,但是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