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走後,有一段時間,木一名和吳亞卓迷戀上了炒股。
他們對股票和對藝術一樣,獻出過極大的熱情,同時也被深深套牢。他們和股票大約較量了一個月,損失本金百分之三十。一個月之後,吳亞卓和木一名一道,毅然決然地清倉,不再玩股票。
用木一名的話說,不管是國家首腦、藝術家、工程師、醫生,還是教師,任何人隻要一玩股票,就什麼都不是,以前的身份盡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股民”。而股民是什麼樣的人呢?這樣一想,他們就覺得玩股票的這個行為,非常令人喪氣和不明智,當即決定釜底抽薪,懸崖勒馬。
木一名和吳亞卓從內心裏熱愛索家村,熱愛藝術,選擇在這裏居住和生活,就是看重這裏的藝術創作氛圍。他們熱愛生活和事業,怎麼能輕易被股票這塊絆腳石長期絆住呢?但是,自從父母走後索家村的氣候變得越來越惡劣,確是不爭的事實。
這裏麵是有原因的。
最早索家村一帶幾乎隻有從事繪畫的年輕人,現在閑雜人等,老中青、婦女、兒童全有,就像海洋裏的食物鏈一樣,不同人在索家村不同的位置尋找生存的理由。
起初索家村的年輕人,主要看重這裏偏僻寧靜的環境(當然交通也並不是非常閉塞)。一個年輕藝術家非常喜歡畫巨幅的水墨畫,在城裏根本找不到大的畫室(即便有,畫室的租金也是異常昂貴,非一般人支付得起)。年輕人在這個郊區有個親戚,他就托親戚在這一帶用最低廉的價格,承包了一個廢棄的養雞場,再在雞場四周種上菜園子,開始了漫長的繪畫之路。
後來,年輕人做雕塑的朋友也搬來了這邊,其他的藝術工作者都陸續搬來了這邊。這裏成了名副其實的“畫家集中營”。一個個清幽的大院,鐵柵門,犬吠,胡同間相互穿插的道路,他們居住在這裏,為自己熱愛的事業開創了新的生活天地,並享受一種怡然自得的工作與生活並舉的處世方式。
“這個院子已經有八年的曆史了,以前是一個養雞場,是一塊很差的非農業用地,特別低窪。但是,我們看上了這裏的樹,這裏有許多大樹,我們覺得這樣的環境非常好。”剛到這裏時,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畫家,向木一名講述著索家村的曆史。
在格局上,的院子每一戶都很獨立,並且根據畫家們自己的需要,做了很有特色的建築附件。比如,他們把獨立的花園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擺上合適的雕塑,並在屋簷和牆壁上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渲染。但是,有一個相同點,就是他們的房子都有一個非常寬敞的工作室,這是他們在開始設計房屋時都規劃好的。裏集合了不同風格的藝術家。
索家村的藝術家逐漸多了,引來很多從事藝術的商人,當時這裏的藝術家,確實都潛心研究藝術,非常大膽,有想法,因之村裏出了很多有影響的人物。
出了名的藝術家又帶動更多的藝術青年向這個地方聚攏、看齊,創作的氛圍越來越好。
繪畫家、雕塑家、小說家、詩人、木刻家、版畫家、裝置藝術家、影像藝術家……紛紛在這裏安營紮寨。索家村成了中國最賺錢和最賺眼球的當代藝術的發源地。
與此同時,投機的人也越來越多。
在任何一個圈子,規模大了,都會泥沙俱下。木一名和吳亞卓搬到這裏來時,地皮已經被人炒得飛了起來,這裏成了真正魚龍混雜的地方,英雄和小醜同台獻技。一般沒有眼光和閱曆的大眾,很難在這裏分清索家村到底是藝術的百家爭鳴還是嘩眾取寵。一些人沾了索家村的光、破壞了索家村的名聲;另一些人勤奮踏實地搞創作,累積和創造著索家村的聲譽。後者的誠懇往往意味著不幸,他們被現實和理想挾持著,踉蹌前行。
木一名和吳亞卓算是被挾持的人群中最典型的代表。
每個星期六,都會有大批的商人到這裏收購藝術品,藝術青年們一大早就在村頭的車站翹首期盼,隻有木一名和吳亞卓不顧外麵的風雨大作,在家堅持創作。
關於這一點,吳亞卓和木一名也曾有過分歧。
“藝術家必須要懂得市場,一定要知道市場的需要。”吳亞卓說。
“你說的是怎樣做一個好畫商吧。”
“藝術家也不例外,藝術家也是人,是人就要求生存!”
“吳亞卓小姐,請不要激動,這並不矛盾:藝術家是‘創造力’市場,藝術就是要有創造;有真正的藝術才可能有真正的藝術市場!”
吳亞卓說:“但這並不說明藝術家可以不懂市場。”
木一名和吳亞卓的工作室叫作“Idealists”(理想主義者)。
在父母離開後的某天上午,木一名一直在院子裏創作。因為創作,他完全聽不到外麵喧鬧的拉客聲——每每有陌生的人經過,總有人爭先恐後地跑過去問他們要不要買畫,場麵無比嘈雜。大夥兒在介紹自己的作品和畫廊時,總會使用很多中文和英文混雜的句子,其中很多關鍵詞聽起來,木一名覺得特別心煩。尤其是外國的旅行團到來時,拉客的聲音此起彼伏會更加強烈一些,木一名的心煩就會更嚴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