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那秦語軒平日裏素來喜好玩樂,此次竟能考個進士回來……”
“據說會試的時候他可是會元,隻是在殿試才被比了下去……”
公子哥兒們湊在一起議論紛紛,豔羨的,驚訝的,惟有夫子麵色嚴肅,搖頭歎道:“若是收心養性,潛心苦讀,以他的資質,縱是三甲也是情理之中。”
他雖不懂那些考場頭銜,卻也知他考得甚好。心中隱隱便有了些歡喜,仔仔細細把宅子裏收拾了個幹淨,天天跑到回鄉的那條小路上眼巴巴地張望。
不曾見到那人的身影,倒是遇見幾個秦語軒昔時的舊友,聚在不遠處的亭中飲酒談天。
他悄悄隱了身形,不想讓那些人見到,免得又被嘲笑。
擦肩而過之時,卻不由被他們的話語引了過去。
“語軒這次考中進士,可是一吐多年胸中之氣……”
“沒錯,想當年他父親病亡,家道敗落,原先的世交伯父非但沒有接濟,反倒把早就定好的親事作罷,說是非要等他飛黃騰達這才肯把女兒嫁與他,當真是落井下石……”
“語軒他就是因此才從京城獨身一人來到咱們這裏,好在他父母最後留給他的那筆銀子尚夠他在此處過活……據說當年那戶富貴人家聽說他考取了功名,當晚即刻大擺筵席,請他前去。入得官場,也許從此就是平步青雲,不好好巴結怎行?”
眾人一齊嗤笑起那個見利忘義的所謂世交,其中一人卻又問道:“那不知語軒與那小姐的婚事還算不算數?”
“若要在朝廷站穩腳跟,少不了有錢大戶作靠山,語軒就是瞧不起他家,也總該好好利用一番。更何況聽人說那小姐花容月貌,傾城之姿,單是這點,隻怕語軒那個浪蕩子便不忍放手了……”
“不過他臨走之前那幾個月確實收斂了不少,連叫他去喝花酒都敷衍了事,莫不是改了性子?”
“隻怕是為了秋試吧,如今如願以償,故態複萌倒也不出奇。”
他聽得茫然恍惚,迷迷朦朦回到本體中,不知怎麽卻發起抖來。
原來那個人考科舉是為了那般,而現下,竟是要成親了麽?既然如此,又怎能回來,豈會回來?
那句話,隻怕也是隨口說說,自己卻傻傻當了真。
他抱緊身子,淚水簌簌而落,浸得心底一片冰涼。
終於……還是見不到了麽?
渾渾噩噩睡了一日,便被一片熱鬧的敲鑼打鼓聲驚醒。
“回來了回來了,這可是縣裏這麽多年來第一個會元……”
“走走走快去看看,語軒兄真是給咱們爭氣……”
語軒……語軒!
他驚得瞪大了眼睛,不等多想,那邊的公子哥兒們又笑道:“聽說這次回來身旁還有如花美女作陪,想來是好事漸近了罷……”
他猛然怔住,默默收回心神。
與其見到那人與別的女子笑語歡顏,卻不如留在這裏,不再相見。
那麽在心裏,那個人仍是隻會對自己笑,隻會對自己好。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要保留著這卑微的回憶,直到花開忘情,墮世輪回。
隻是不知還有沒有下一世,再與他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