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側身站在赤陽道長和苦庵上人之間,左掌接住赤陽道長的右掌,右掌抵住苦庵上人的背心,以內力將赤陽道長和自己的功夫,引導至苦庵上人體內,再由苦庵上人掌上發出。
這樣七妙神君何異與三大高手聯集之力相抗,是以他雖然功力已至爐火純青之境,但仍感到那麼吃力。須知內家高手這樣相較內力,一絲一毫也鬆懈不得,一個不好,內腑便受重傷。
約摸盞茶時光,在全力施著掌力的四個人,額上都已微微見汗,而且全神貫注,力道完全聚在掌上,身上其餘的部分,像已不屬於自己了,此刻就算是一個稍有力氣的普通村夫,也能將之擊倒。
他們腳下的積雪,雖因日久已凝結成冰,但此刻卻被這四個內家高手體內所散出的熱力融化了,融化了的雪水,漸漸滲入那站在一旁的落英劍謝長卿布製的便鞋裏。
但謝長卿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眼中在看著這幕驚心的對掌,心裏反複思量著:“我該這樣做嗎?我該這樣做嗎?”
他眼望場中的情況,已將近到了決定性的階段,七妙神君雖是以一敵三,但仍然屹立如山,而苦庵上人微曲著手肘,已在微微顫動了,雖然那是極輕微的顫動。
須知苦庵上人已達古稀之齡,雖然內力深湛,但歲月侵入,他體內的抵抗之力,已不複再有當年的強健,赤陽道長和劍神厲鶚以千鈞內力通過他體內,漸漸地,他覺得體內已然有了一種難言的不適,這是自然的威力,不是人力可以抵抗的。
落英劍謝長卿,自然也看出此點,他天人交戰了一會兒,斷然思道:“說不得我隻好做一次昧心之事了,我還年輕,我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而且這穀中再無他人,即使我做了昧心之事,又有誰會傳將出去?唉!我想人人都該為自己打算吧。”
他緩緩地移動腳步,暗淡的光線,使得他本來英俊的麵龐,看起來竟顯得那樣猙獰。
他走到七妙神君的身旁,望著七妙神君寬闊的前額,瘦削的麵龐,和那雙倏然發出光芒的眼睛,這些使這麵龐看起來是那麼地脫俗,那麼地呈現出一種超人的智慧,他遲疑了半晌,猛一咬牙,雙手俱出,極快地點了七妙神君的右肩、脅下的“肩井”“滄海”兩死穴,那是點蒼的絕學“七絕手法”。
七妙神君正自全神凝注著,他感覺對方的手掌,已漸漸失去了堅定,忽然覺得全身一陣麻痹,手上一軟,接著一股無比的勁道,由掌而臂,直傳入他的心腑。
於是他頓覺天地又回複了混沌,在這渺茫的一刻裏,他腦海裏閃出許多個熟悉的影子,那都是美麗而年輕的影子,接著,他不能再感到任何事了。
大地依然,天上已將現曙色,寒意亦更侵入了。
穀裏,又回複了一貫靜寂,像是根本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似的。
赤陽道長、苦庵上人、劍神厲鶚、落英劍謝長卿,帶著一種雖是勝利,但並不愉快的心情走了。
山岩的空隙裏,忽地閃出一個鶉衣百結的少年丐者,極快地掠至七妙神君臥倒在白雪上的身軀旁,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胸口,站起身來,長歎了口氣,正想抱起七妙神君的屍體,忽又搖頭自語道:“就讓他躺在這裏也好,讓雪把他掩沒,他能長眠在這幽靜的梅穀裏,長伴梅花,也算天地不負他了!”
那少年丐者慢慢地抬起目光,看到劍神厲鶚的劍鞘,仍然放在那塊山石上,微一轉念,飛縱而起,拿起那個劍鞘,身形猛一頓挫,直向穀外飛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