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快亮了,此地的林間會起濃霧,記得一定跟好我。”楚瑜力大無窮似地捏住我的手腕,繼續說道:“我備的馬就在此間的一處山洞裏。”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沒想到,楚瑜竟然早就做好了走墓山的打算。
“咚——”“咚————”
一陣鈍重而響亮的寺鍾忽然一聲接著一聲悠長地響起。我大驚失色地扭頭看向身後的大半座寺廟,隻見一盞又一盞的燈火被接二連三地點起,灼熱的光明正以一種肆無忌憚的速度在鋪展,隱隱約約的聲響似乎昭示著另一端的人聲鼎沸。寺中的鍾鳴隻在晨間寅時一刻撞響,此刻大作,隻有預警這一種可能。
怎麼會這麼快?!我瞪大了眼睛,僵硬在了原地。
楚瑜不置一言,拉著我,在陣陣鍾鳴裏,一頭闖入了暗色的墓山。
子夜的氣息在漸漸褪去,可墓山仍舊沉睡在一片黑色潮濕裏,濃密的枝葉意欲遮蓋住整片天際,從而為死者圈出一片隔世寧靜的世界。
楚瑜的身體擋在我的前麵,是除了蔽天的枝葉之外的另一種遮擋,我的眼前,世界變成了從他寬厚的肩頭望出去的一角,隻有那麼一角,是一種低沉而未知的畫麵。而身後的地方,盡管除了漸行漸遠的鍾鳴,一片寂靜,盡管或許是很遠的地方,都預示著威脅和追捕的靠近。
大約快走了半個時辰,楚瑜轉身摁住我的肩膀,實在看不清模樣,隻有沉沉的聲音傳了過來,“再過去的地方有泥沼,你不要跟來了,我去把馬牽過來,你等在這裏不準動。”
“好,你小心。”我清了清嗓子,說道。
楚瑜似乎是點了點頭,然後鬆開了我的手腕,隻身一人的他,速度快得難以形容。才不到半分鍾,我就覺得四際茫茫,唯有自己。
沒有了行動的麻痹,停息下來的自己,體內若有若無地升起那些已然凝固的情緒。
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用力地擁住自己,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好在黑暗慢慢地正在散去,我開始專心致誌地看著袖口的紋路,想到它來自宮廷的能工巧匠之手,便時常有身後的追兵逼近的錯覺。
“嗒噔……”
我一個激靈地腰板一硬,汗毛直豎地朝發出聲響的方向看去。
“嗒噔……”“嗒噔……”
這是……是……我呼吸一滯。馬蹄聲……沒錯!是馬蹄聲!
我腳步大大地挪動了一下,飛快地望了一眼楚瑜離開的方向,手足無措的攥緊了袖口。
“嗒噔……”“嗒噔……”“嗒噔……”
“嘶——”
這次除了馬蹄聲,我還確確實實地聽到了馬嘶聲!
不行!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能站在這裏束手就擒。這樣想著,我迅疾地快走了幾步,不對!我又生生地刹住了腳步。
回轉過頭,我盯著發出聲響的地方,屏住了呼吸。
為什麼,一直隻有一匹馬蹄的聲音,既然是追兵,哪怕是先鋒,也不可能隻有一對人馬。
“嗒噔……”“嗒噔……”“嗒噔……”“嗒噔……”
馬蹄清晰得扣進耳朵,我魔症似地盯著聲音傳遞的地方一動不動。
第一抹微弱的光線從天際投映而下,讓視線依稀清晰起來,樹身枝葉模模糊糊地顯出了真麵目。
哪怕勉強,我也看出了衝過來的馬匹擁有健壯有力的肌肉和修長結實的四肢,是最俊俏不過的馬匹。不用看我也知道,它黑漆漆的眼睛蒙著濕氣,毛發是柔順光滑的。
“嘶——”
健壯的馬匹淩亂地停住了腳步,猛地在我麵前抬起了前肢,重重地發出長嘶。
我捂住自己的嘴,馬身上的粘稠鮮血刺痛了我的雙眼。
它是扶搖,沒有了霍驍的扶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