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楚瑜!霍驍說不定就在附近,跟著扶搖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他!”
楚瑜仍舊沒有回應我,幾下就把我拖到了馬匹邊上,他沉默著彎腰,一下子就將我扛過了肩頭,手臂一轉,狠狠地將我橫放在了馬鞍上。
“楚瑜!求你了!扶搖一身的血,霍驍肯定出事了,說不定……說不定……”我難受地在馬鞍上四肢亂動。
楚瑜縱身越上了馬背,他抬手默默地在我的腿上肩膀一提,我一個地轉天旋過後,就從橫臥立刻變成了正坐。
他伸手在我的肩膀上一攬,重重地將我摁向自己,然後伸出空著的另一隻手,抓住了韁繩。
墓山的此時,冷得不似初春。
我打了個寒顫,忽然伸出雙手壓住他抓韁的那隻手,搖了搖頭,我說不出話,眼睛很脹很熱,喉嚨生疼發緊,一時間,我似乎隻知道搖頭,不斷地搖頭。
“他……說不定……會……死……”我從嗓子眼裏一個有一個地將字艱難地摳了出來,聲音艱澀,顫抖。
“讓我去找他,他說不定……會死。”我乞求道。
天色一刻亮過一刻,這裏的時間卻似乎是停止的。
終於,身後的楚瑜慢慢地鬆開韁繩,然後將那隻手也抱在了我的身上,一點點收緊,一點點靠近,他將嘴唇貼在了我的耳畔,氣息忽輕忽重地拂了過來。
“我本來就希望他死。”
他的聲音讓我再一次響起了那子夜過後的鍾聲,帶出我心中最深沉的恐懼。
“他成了競武頭籌,而我需得藏起來療傷之時,我就希望他死。”
楚瑜一點點地用著力,像是繩索一般勒得我的身體開始生疼。
“他成了霍左將軍,而我日日刀刃弑血之時,我就希望他死。”
恍惚間,我覺得我們兩個人都在隱約地顫抖。
“現在,我更是希望他……”楚瑜扳過我的下頜,用一雙瀲灩的眸子鎖住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死無葬身之地。”
我望著那毫無生氣卻仍舊明亮的眼睛,心底死水一般地凝滯成一片暗色的墓山。
“嘶……”
低沉的馬嘶聲斷斷續續地傳來,而更為明顯的,卻是近似窒息時的喘息聲。
我不敢相信地扭頭望向傳來聲音的方向,未等我作出任何反應,隻聽得:
“駕!”
楚瑜像是被提醒了似地,高聲地喝道。
胯下的馬匹伶俐地調轉身體,揚開蹄子奔跑了起來。
“咻!”
耳邊的流轉起來的風是匕首,在觸及身體的那一刻,仿佛能夠割開肌膚,能夠剖開胸膛,能夠穿刺心髒。
“嘶————”
慘厲的嘶鳴就在奔跑的那一刻響徹天際,緊接著,是馬身驟然的傾斜,楚瑜和我在一股撲鼻的血腥中往後摔去。
痛苦而劇烈的嘶鳴仍在持續,淩亂的鼻息昭示著倒地馬匹極致的疼痛。
漸涼的天光照亮了馬匹後腿上貫穿的長劍,以及一地逐漸擴散的嫣紅。
我臥在地上,輕而緩地從劍身上移開了視線,繼而如夢初醒地抬起了頭。
扶搖高高大大地站在被撥開的枝葉間,而一個頎長的身影扶著馬背站立,微微彎著脊背,喘息著,沉默著。
陰森的墓山,在死一般的寂靜裏,在這裏,迎來了一個血色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