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關被輕輕地拉開,溫熱的液體滑進了口腔,流入了肺腑,那久違的生命的溫度讓沉寂冰冷的四肢百骸都一點點蘇醒起來。
“林公子……林公子……”那聲音在迷失裏牽引著我,越來越清晰。
光亮閃閃爍爍地透進了無止的黑暗中,那是我,睜開了眼睛。
“啊!林公子,看得見我麼?!”
一張紅彤彤的臉孔在眼前出現,一並出現的,還有一麵帳頂,一屋子的燈光,還有沁人心脾的溫度。
“你是誰?”我艱難地張開嘴,低低啞啞地發出聲音。
模糊漸趨消散,那臉孔清晰了許多,是個飄著兩朵紅暈的女孩子的臉,小鼻子小嘴,眼睛倒是晶晶亮亮地好大一雙。那女孩子聽見我答話,眼睛裏盈盈地泛著光澤,她衝口而出地說了一個“我是!”繼而又突兀地停下來,半晌,她輕輕軟軟地壓著驚喜,才說道:“我是落葵,是德淵藥莊的落葵!林公子!”
“德淵……”我無意識地呢喃著,良久,我清醒了大半,瞠目念道:“德淵?!”
“林公子你別動!你身上有傷!”那叫落葵的女孩子很驚慌地壓住我的兩邊肩膀。緊接著,門外有了響動,繼而又走來了一個人影,一個嬌美的聲音響起:
“啊!林公子醒了!”
我身上暖和起來,漸漸也恢複了一點力氣,我將視線一轉,看見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子窈窕地走到了床畔,杏目紅唇,手中托著一盤滾著熱氣的藥盅。
“紫蘇……”我當下就認出了她,再一次打量了一下四周,我不由大駭,“這裏真是德淵藥莊!”
紫蘇將漆紅點墨的藥盤放在床首的立幾上,一下也就坐到了床沿來,“林公子許久不來莊裏了,不想還記得我。”
那落葵眼疾手快地放開我的肩膀,起身走向立幾,一下就拿起了藥盅開始用小勺撩起了藥渣,不一會兒就倒出了一大腕幹幹淨淨的湯藥來。
“林公子,快些喝藥罷,方才您昏迷不醒,咱們隻能喂了幾口熱水,眼下您醒了,快別耽誤了!”落葵著急地對我說道,眼中的關心重重疊疊。
“是啊,林公子,老莊主特命人在這藥裏放了續命助息的天山雪蓮,您可一滴也別剩下。”紫蘇笑著說道。
我轟地一下坐起了身體,像是鬼神附體,又像是回光返照。
“紫蘇,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我搖搖頭,推開了那碗藥,無視有些失落的落葵,一把就抓住了紫蘇的胳膊,急切地問道:“你可還看見其它人了?”
紫蘇一把奪過落葵手裏的藥碗,不客氣地送到我麵前,“您什麼時候喝完,紫蘇什麼時候告訴您。”
我氣急地瞥了一眼熱氣騰騰的藥碗,一口氣堵在胸口,卻又沒辦法,唯有接過那碗藥,仰頭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紫蘇紅唇一抿,也不等我追問,自己果然就說了起來:“咱們德淵藥莊雖在城外,卻有一條暗河通進都城之中的玉華山,河的那一頭便是一處山崖的崖底。”
我頭腦一熱,繼而又是一疼,回憶起的畫麵讓人膽戰心驚。
“那山崖極險,時有農夫獵戶不慎滾落,葬身於此,那地皮吸了不知幾世幾代的人肉鮮血便長出了一種鬼草,最有化腐生肌的奇效,每季一開,如今正是初春……”
“紫蘇!”我見她滔滔不絕,竟說些毫無關係的話,忍不住著急地喊了一聲。
“哎呀!這不是正要說了麼!今日商陸和忍冬奉了老莊主的命令去采鬼草,正搖鈴為死者超度呢!不想忽然就跳出個血淋淋的大活人來!”
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人拿鏢子比著忍冬的脖子,要搶船。可是商陸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的身後還躺著個人,細一看,竟是您!”
“然後呢!”我胸膛大大地起伏了一下。
“商陸立刻就對那人說,地上的林公子是我們莊主的遠房親戚,公子要想出去,不必借船,咱們自可捎帶一程,及至莊中,一麵療傷一麵修養,都是妥當方便的!”
“楚瑜呢?楚瑜現在在哪兒?!”我一下又失控地抓住紫蘇的胳膊,表情都忍不住猙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