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死麼……”從毯褥中露出一雙眼睛,我悶悶地問道。
霍驍拿著藥碗轉身,冷淡地瞥了我一眼,反問道:“我看起來,像鬼?”
我猛地將腦袋紮回厚厚的毯褥裏,褥下的雙手攥起,緊得不能再緊。低不可聞地開口,我再一次問:“……楚瑜,他呢?”
“不知道。”冷漠地回答著,霍驍端著藥碗再次坐回了床沿。
我怔怔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霍驍。
“讓修冥宮的人帶走之時,不像能活命。”霍驍異冷絕然地開口,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藥碗,眼神微變,道:“過來喝藥。”
帳內長長的沉默裏,唯有外麵間或的風聲未歇。凝滯的時空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一炷香,或許是幾盞茶,又或許是很久很久。
我抓緊了毯褥,咬緊了嘴唇,心上源源不斷的疼痛讓我確定自己確實活著。
“他走的時候,我同他說,會一直恭候,如果還活著,隨時可以找我要人。”驀地聽見霍驍低沉的嗓音,平靜而冷然。“不過,我費力至此地救活了你,他來了也是枉然。”
霍驍看著我,平平地說道:“二十八個軍醫,一個多月地同你熬著,清一色跟鬼似地。”
“一個多月……”我呢喃著,聲音發虛地問道:“這是……哪兒?”
“你這副樣子,不能扔你在路上,唯有帶你上路了。”霍驍不忘將手中的藥碗遞向我,“這是坤南關外。”
我直了目光,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暈倒似地腦子發漲。
“過來喝藥。”有些不耐的命令著,霍驍的聲音蕭瑟。
我有些顧忌地看了看自己,其實不願意挪動。無奈霍驍端著藥碗的手一隻停在不遠處,加之態度強硬,又不得不接。
從毯褥裏微微顫顫地伸出手臂,我很有保留地向霍驍傾斜了一點身體。
手指觸到藥碗的一刹那,霍驍的手掌忽地代替了所及的溫熱,他的眼中閃現出精光,一個用力將我從毯褥裏拉了過去,身上一冷,我光溜溜地摔進了霍驍的懷裏。
“把那日的話說完,再喝。”霍驍用壓得很底的聲音說道。他將藥碗放到了一邊後,便以雙臂合力將我與他自己貼了個密不透風。
“啊……你!”
我動彈不得地僵硬在那裏,慌亂而又茫然,不知該驚訝還是驚恐好。
霍驍的氣息熱熱地噴吐在鼻端,他低頭看著我,啞聲道:“你替我擋下那一鏢之後,說的話,還沒說完……”他輕輕地垂下眼睫,“我要你接著說。”
帳內燭光搖晃,在霍驍剛毅的臉龐上形成一圈柔和光芒,映襯得甚是迷人。而那雙黑眸卻依舊冷淡,看不出一點情緒。
我開始發抖,抖得宛若秋葉瑟瑟。一如當日的情景又仿佛重新降臨到了自己的眼前。內心有千萬種感情在激蕩,在燃燒,是黯然,是憂傷,是悲慟……其實連自己都已經不知道了。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想著他的冷漠無情,想著他的款款繾綣。疼痛得滿是傷痕的心髒卻在瞬間潰堤,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受控製地無法按捺。
其實我早就輸了,隻因為我愛這個人,所以在這場“遺忘”的賭注裏,我永遠都不可能贏。
真正試過那種“死”的滋味,就會比任何時候都想要“活”著!
我用發抖的手指輕輕地,輕輕地覆上了霍驍的一點麵頰。
活著多好,看得到他,觸得到他。
背棄承諾,背棄理智,背棄世界。
“霍驍……”像是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地無法呼吸,“我……愛你。”
純黑的眸底猶如被夜雨澤被了一般地閃出寒光來,強烈地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我們是……”顫抖得幾乎聽不清的語調,“我們曾經是……相愛的。”
凝視的兩人,周圍空氣緊繃著。
“你說的,我都想不起來。”霍驍用一貫的冷音幽幽說道。
燭光明滅地閃爍起來,短促的黑暗一如死亡前的絕望。
“可我全信。”
膠著的視線,玄妙地轉換著,那不是對峙,也不是抗衡,那是卸去了彼此的防備,顫抖地,完全地,向對方毫不保留地□□出自己最真摯、最深處的某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