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 趙瞎子騙錢愚何氏 齊蕙娘杯酒殺同人(1)(1 / 2)

詞曰:

春光不複到寒枝,落花欲何依。安排杯酒倩盲兒,此婦好癡迷。金風起,桐葉墜,鳴蟬先知。片言入耳殺前妻,傷哉悔後遲。

——右調《醉桃園》

且說何氏與蕙娘嚷鬧後,過了兩天,不見周璉動靜,方才把心落在肚內。這日午後,獨自正在房中納悶,隻聽得窗外步履有聲,大丫頭舜華道:“趙師傅來了。”但見:滿麵黑疤,玻璃眼滾上滾下;一唇黃齒,蓬蒿須倏短倏長。足將進而且停,寄觀察於兩耳;言未發而先笑,傳譎詐於雙眉。憂喜無常,每見詞色屢易;歌吟不已,旋聞籲嗟隨來。算命也論五行,任他生克失度;起課亦數單拆,何嫌正變不分。弦子抱懷中,定要摸索長短方下指;琵琶存手內,必須敲打厚薄始成彈。張姓女,好人才,能使李姓郎君添妄想;趙家夫,多過犯,管教王家婦婢作奇談。富戶俗兒,欣借若輩書詞開識見;財門少女,樂聽伊等曲子害相思。既明損多益少,宜知今是昨非。如肯斷絕往來,速舍有餘之鈔;若必容留出入,須妨無妄之龜。

何氏見趙瞎入來,笑說道:“我們這沒時運的房屋,今日是什麼風兒刮你來光降?”趙瞎將玻璃眼一瞪,笑說道:“這位大奶奶忒多心,就是那邊新奶奶房中,我也不常去。”舜華與他放了椅兒,趙瞎摸索著坐下。何氏道:“怎麼連日不見你?”趙瞎蹙著眉頭道:“上月初六日,把我第二個女兒嫁出去,就嫁了我個家產盡絕。本月又是大女兒公公六十整壽,偏這些時沒錢,偏又有這些禮往。咳,活愁殺人!”說罷,又把嘴一裂笑了。何氏道:“你知道麼?我日前和那邊賊淫婦大鬧了一場。把我一個小丫頭,被淫婦的落紅萬死奴才一壺滾水,幾乎燒殺,被我把他主仆罵了個狗血噴頭。我隻說九尾狐教漢子殺了我,不想也就罷了。”舜華道:“那日若不是我搶他回來,那半壺滾水不消說,也全澆在他臉上了。”舜華兒是最狠不過的人,何氏道:“你領他著趙暹摸摸,看燒的還像個人樣?”舜華便將玉蘭拉在趙暹懷前,趙瞎摸了摸道:“可惜我前日沒來,教這娃子多疼了兩天。”說首,便蹙眉瞪眼,口中嚼念起來,在小丫頭頭臉上吹唾了幾口,又用手一拍道:“好了。”何氏道:“你們也不與趙暹茶吃。”趙瞎道:“茶到不吃。”卻待說,又笑了笑。何氏道:“你要吃什麼?”趙瞎道:“有酒給點吃吃才好。”何氏笑道:“你不為吃酒,還不肯來哩。”向舜華道:“你把那木瓜酒,與他灌上一壺。”趙瞎道:“大奶奶賞酒吃,到是白燒酒最好。那木瓜酒,少吃不濟事,多吃誤功夫。”何氏道:“我這邊沒燒酒。”舜華道:“我出去著買辦打半斤來罷。”趙瞎道:“還是這位舜姑娘體貼人情。”何氏道:“好話兒,他是體貼人情的,我自然是不體貼人情的了。”趙瞎忙分辯道:“好大奶奶,不得大奶奶吐了話,這舜姑娘一萬年也不肯發慈悲。”何氏道:“你今日到太太房中去來沒有?”趙瞎道:“去來。”何氏道:“可向你說我和那淫婦的話沒有?”趙瞎道:“我去時,見太太忙的狠,與宅中眾位大嫂姑娘們們分散秋季布匹。我就到奶奶這邊來。”

正言間,舜華已到,笑說道:“趙師傅的好口福,我已經與你頓暖在此。”趙瞎滿麵笑容道:“好,好。我日前看你的八字不錯,管情將來要做個財主娘子哩。”何氏道:“又說起看八字。你看我八字內,到幾時才交好運?”趙瞎道:“今年正月間,我與大奶奶曾看過。自昨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仇星入度,住一百九十六天方退。”何氏道:“如今這淫婦就是我的仇星。你這話,是說在正月未娶他以前,果然應驗了。”趙瞎低笑道:“那一次算命不應驗來?”

舜華與他地下放了一張小桌,又放下一個小板凳,領他坐了,把酒壺、酒杯都交在他手內,說道:“還有兩碟菜,一碟是鹹鴨蛋,一碟是火腿肉。你受享罷。”趙瞎道:“好,好。”連忙將酒,先吸了兩杯入肚,尋取菜吃。何氏道:“你們看,他吃上酒,就顧不得了。”趙瞎道:“大奶奶是甲午年己已月壬子日癸卯時,六歲行運,初運戊辰,交過戊辰,就入卯運。上五年入丁字,丁與壬合,頗交通順。今年入卯字運,子卯相刑,主六親不睦。又衝動日幹,不但有些瑣碎,且恐於大奶奶身上有些不利。”何氏道:“是怎麼個不利?”趙瞎道:“不過比肩不和,小人作祟罷了。又兼白虎入度。”何氏道:“不怕死麼?”趙瞎道:“你老人家隻打過今年七八月間,將來福壽大著哩。到七十六歲上,我就不敢許了。”

何氏道:“你看我運氣還得幾年才好?”趙瞎掄著指頭掐算道:“要好,須得交了丙寅。丙寅屬火,大奶奶本命又是火。這兩重火透出,正是水火既濟。隻用等候四五年,便是吐氣揚眉的時候了。”何氏道:“看目下這光景,便是四五個月,也令人挨不過。”又道:“你看我幾時生兒子?”趙瞎又將指頭掄了一會,笑說道:“大奶奶恭喜,生子年頭,卻在交運這年。這年是丙寅運,流年又是甲辰,女取幹生為子,這年必定見喜。”何氏道:“你看在那一月?”趙瞎道:“定在這年八月。八月係金水相旺之時。土能生金,金又能生水,水能生木。從這年大奶奶生起,至少生一手相公。”何氏道:“怎麼個一手?”趙瞎道:“一手是五個。”何氏道:“我也不敢妄想五個,隻兩個,也就有倚靠了。”趙瞎道:“從今年二十一歲至二十六歲這幾年,大奶奶要事事存心忍耐,諸處讓人一步為妥。”何氏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女人一生,不過倚仗著個漢子。你也是多年門下,不怕你笑話,我把個漢子已經全讓與那淫婦,你教我還怎讓人?”趙瞎一邊吃的酒,一邊又笑說道:“我不怕得罪大奶奶,我卻是一片為大奶奶的心腸。自古道:‘牆有風,壁有耳。’像大奶奶這樣張口淫婦長短,這便是得罪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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