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就是不明白了,為什麼一定要念建築呢?
為什麼呢?
因為那個人曾經對他說,“簟溪堂,以後我們都學建築好了,一起親手蓋我們的房子!”
父母見拗不過他,也隻好認了。家裏的經濟條件已經大好,溪晟也回到了他們的身邊,再沒有什麼遺憾了。簟爸爸這兩年注冊開了一間棉花加工公司,業績蒸蒸日上。
離高考還有半年,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曾經的承諾?
簟溪堂這些年走過的每一步都是遵循著他們的承諾的。他已經選好了四川的學校,很快,他就可以回到段明寧的身邊了。
明寧……
伸手撫摸著床上的被單。這條被單是當初他走的時候,明寧從床上撤下來給他的。這些年,他每隔一兩個月就會把這條被單拿出來鋪上睡兩夜,也許是思念作怪,他總還能聞到明寧留在上麵的味道。
“小堂,電話!”
簟溪堂穿上拖鞋走出房間,抬手看了看表,都晚上九點了,誰會打電話?
拿起話筒,輕輕“喂”了一聲,那邊卻沒有回應,隻是傳來一陣豪邁的大笑。
這笑聲突然讓他心裏發緊,絲絲扯疼。
“哥們兒,還記得我不?”
記憶中的聲音,記憶中的味道,通過一根細細的電話線一路插進簟溪堂心底。
段明寧摸了摸腦袋,“難不成不記得了?你個王八蛋,回了新疆就把老子給忘了!”
簟溪堂拿手敲了敲桌子,溫軟地笑道,“明寧……”
“靠!我就說嘛,敢忘了老子,看老子不廢了你!”
簟溪堂輕輕坐在沙發上,想說的話太多,全卡在嗓子口,上不去下不來,臉憋了個通紅。
“這是我老頭兒給我買的手機,第一個給你打,你小子可算長臉了吧?什麼時候滾回來?在新疆有了小媳婦兒就把哥們兒給扔到爪哇國了?你個不厚道的混小子!”
小媳婦兒?
簟溪堂耳旁突然響起明寧叫他“小婆娘”時的聲音。當下扯開了微笑,“什麼小媳婦兒?你不是要養我的嗎?我找個小媳婦兒做什麼?”
簟溪堂的臉微微泛白,像是在等待誰的末日宣判,手指不受控製地蜷縮。
“靠!哪百年的事了你小子還記得?趕緊地,暑假了滾回來!跟老子好好聚聚!”
放下電話,心有點涼。簟溪堂站在房間的小陽台上,點了隻煙。
他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隻記得,第一次抽煙,連嗆都沒有。
那個人,其實什麼都忘了吧?
記得所有承諾的,隻有自己。
歎了口氣,簟溪堂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很開心,那個人還記得他。
摸出自己的手機,看著那上麵新存進去的號碼,嘴角彎彎。
真是個沒良心的!
家裏的電話號碼早就給他了,卻這麼多年了才打來。
熟悉的鈴聲響起,簟溪堂摸到手機,半靠在床上。從明寧打了第一個電話後,他就開始習慣性不關機了。
拉開床前台燈,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不到。
“靠!他媽的什麼東西!”段明寧含混不清的罵聲傳來。
簟溪堂恍惚間覺得聞到了酒的味道。
“明寧……”簟溪堂坐直了身體,“你喝酒了?”
又是一陣罵聲,連帶著摔碗砸盆兒的聲音,和幾句別人的喝罵。簟溪堂聽出來,明寧應該還在外麵。好看的眉眼不禁縮緊,聲音也嚴厲了不少,“明寧!你在哪裏?”
又是一陣混亂,好不容易,才又聽到段明寧的聲音。“兄弟,他媽的,敢把老子趕出來!老子喝酒是給錢的!”
“段明寧!”
段明寧愣了愣,突然對著手機狂吼,“你他媽吼個屁!你算什麼東西!你……嘔……”
段明寧扶住一顆樹,劇烈地嘔吐起來,吐得頭暈眼花。
簟溪堂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這些年他的性子越發的沉靜,很少這麼魂不守舍的,可是,聽著那邊一聲又一聲的嘔,心裏跟被人綁了繩子似的,恨不得馬上飛奔到他麵前。
“溪堂……”段明寧就地靠住一棵樹滑坐下來,“你說為什麼?”
“嗯?”簟溪堂屏住呼吸靠在窗戶旁,夜晚的風在窗外肆掠,很冷。
“為什麼汐槿可以那麼平靜?他們要離婚了!要離婚了!!她還可以那麼冷靜!為什麼我就做不到!我他媽的就做不到!”
哭聲傳來,簟溪堂惶然覺得不能呼吸,心口痛得擰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