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接到王律師的電話的時候才意識到馬上就要過年了。
王律師年紀不小,兒女都在M國,希望他能夠常駐M國方便照顧。這一次,王律師是來向蘇牧告辭的。上輩子,王律師因為不放心蘇牧,一直到大災變來臨都沒有離開Z國,最終因為感染了病毒而慘淡去世。這一世,即使逃不過死亡,蘇牧也希望王律師能夠沒有遺憾。
他沒有提起大災變的事情,因為有些事情在沒有發生的時候總是被當做是無稽之談。在數千年的發展中養成的肆意自大的秉性讓人類已經忘記曾經的教訓,那些從星球深處挖掘出來的災難的證明也無法讓人類相信末日的如影隨形。
不過,他委婉的希望王律師能夠幫助他收集水晶。王律師一直把收集水晶當成蘇牧受不了雙親去世打擊之後的精神寄托,因此沒有多想便答應了。
王律師年前就會離開,不過他將自己的一名學生介紹給了蘇牧接替他的工作。學生名叫呂醉,名字很有特色,為人卻嚴謹得近乎古板,蘇牧曾經和他有過幾麵之緣,但是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不了,我就不去M國了。”蘇牧靠著窗台輕聲說道,“我一個人過年沒關係的。”
電話那頭,談完正事,王律師希望蘇牧能夠和他一起前往M國過年,說到底,雖然這一個月來蘇牧的情緒看起來還算平靜,但是王律師依然放心不下。“悅悅很久沒有見你了,之前還說過年要和牧哥哥一起。”
“您記得幫我把禮物帶給她。”說實話,蘇牧連王律師的孫女的名字都已經忘記了,如果不是記事本上事先記著她的生日,蘇牧哪裏會給人準備好禮物,“王叔……”
“誒,怎麼了?”
蘇牧張著嘴,眼睛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有東西窸窸窣窣地飄動著,是雪。蘇牧難以自持地伸出手,指尖觸摸到冰冷的玻璃,好似已經親吻了難得的雪花。
“外麵下雪了!”蘇牧輕聲說道,“王叔,新年快樂。”
最終,蘇牧還是沒有說出來。在看到雪花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得到了某種啟示,讓他在猶豫的時候做出了選擇。
蘇牧想起曾經在黑狼基地外圈見到過的一個老人,虛弱得奄奄一息,但是身上的惡意卻如同深淵一般。蘇牧在那裏停留沒多久,便有諂媚的貧民湊上前來解釋,那個老人在大災變的時候沒有死去,現在想死卻失去了死亡的勇氣。
其實,安全區的界限就在老人的一步之外,但是一步卻猶如天塹。
蘇牧想,或許對於很多人來說,在大災變的時候無知無覺的死去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掛了電話,蘇牧的心情並不好,他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正好灌下卻沒想到門鈴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你想到要給我的報酬了?”蘇牧站在門口,冷聲冷氣地對來人說道。
秦季先笑了,依然是蘇牧熟悉的也厭惡的溫柔的微笑。他攤開手,聳了聳肩,說道,“這是我今年最大的難題,所以我想在新年到來之前請你告訴我答案。”
蘇牧看著秦季先,黝深漂亮的眼睛裏有著他無比熟悉的神采,充滿了男人掠奪的本性,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瘋狂。“但是它並不是我的難題。”蘇牧不著痕跡地將視線落在男人厚重的毛皮衣領下精致的鎖骨上。
“蘇牧,你在逃避什麼?”隨著男人的輕笑,一股淡淡的煙味將蘇牧籠罩了起來。
他的觀察力總是那麼驚人,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在他眼中都無處遁形。蘇牧不得不低下頭,遮掩眼底的一絲狼狽,說道,“遠離危險,這是人類的本能。”
“我還以為我們會相互吸引呢!”聞言,秦季先聳了聳肩,語氣相當失望。,“不請我進去坐坐嗎?”他又說道。
蘇牧抿著唇看著他,男人依舊一臉溫和的笑容,每當這時,那雙深沉的眼睛總是能讓人有種被星空包容的錯覺。“請進。”隻有蘇牧自己才知道,自己在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的複雜糾結至極的心情。
蘇牧租的房子並不大,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裏隻放置了一些必須的家居和生活電器,看起來簡陋又清冷,沒有絲毫人氣。他拉開電腦椅讓秦季先坐下,又從冰箱中拿出啤酒。
“你真的想讓剛從寒風中過來的朋友和冰啤酒嗎?”秦季先看到蘇牧手上的東西大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