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不留下歇息麼?”
放下正要踩上馬蹬的腳,賀知秋回過頭去,看見了門邊那負手而立的男人。
“不了,莊主。”賀知秋臉上帶著些許醉後的紅暈,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迷離。“我想起我還有一位病人等著我去複診,不能久留。”
聞人策不語,好似能看透一切的鷹眸緊盯著賀知秋的臉。
賀知秋被他這麼一看,心下有些發虛,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
“去吧,二弟那邊,我會跟他說的。”
“那麼,就勞煩莊主了。”鬆了一口氣,賀知秋轉身上馬,腦袋忽然一陣暈眩,他用力地掐了一下掌心,這才好受了些。“告辭了。”
望著那單薄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聞人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將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上。
為什麼,會這麼不安?
搖了搖頭,聞人策回身走進了府邸。
......
不,不夠遠,他要再走遠一點,還要再遠一點...
咽下不知第幾次從吼間湧上的腥甜,賀知秋策馬飛奔在無人的雪地裏,遠離了臨風山莊,遠離了朔城,遠離了官道,一路馳騁,來到了這片遠離人煙的荒野。
沒有力氣再揮動馬鞭,馬兒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賀知秋眼前發黑,已經看不清前路,忽然胸口一陣劇痛,他嘔出一大口血,無法支撐地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忽然擁擠過來的徹骨寒意讓賀知秋有些回神,他眯著眼,看著那形似馬的黑影慢慢遠去。
烏黑的血液不停地從口中湧出,之前為了壓製毒性保持神誌清明的紮針已經失效,毒性以可怕的速度竄遍全身。
已至極限。
“咳,咳咳...”
仿佛要深入骨髓的劇痛席卷了賀知秋的所有感官,他仰躺在雪中,不能動彈。眼皮越來越沉重,不受控製地慢慢合攏,周遭的一切聲響也漸漸遠去,整個世界一片死寂,隻聽見血液急促流竄的聲音在大腦清晰地回蕩。
但是賀知秋的神誌卻是清醒的,前所未有的清醒。
無邊的黑暗中,他看到了雙親,看到了兄長,看到了自己如何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兒長成七尺男兒,看到了自己鑽研醫書醫治病患...
看到了十五歲那年,那張血染的笑臉...
【沒事吧...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
“聞...人......”
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已經沒有氣力的右手,竟然慢慢地抬了起來,伸向空中臆想的幻影。
嘴角虛弱地勾起,濕熱的液體慢慢地滑下眼角。
“遠...”
右手無力地垂下,深深陷進鬆軟冰冷的雪中。
終究,還是碰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