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魄與喬棲兒又就其中細節商討了片刻,門外就有內侍通傳內尚局薑女恭到了,在門外候著。玉魄見喬棲兒心情已然平複,便揚聲道:“薑女恭,你先叫人把耽嵐宮掌侍綁了拖遠,別髒了喬常在的眼。”
玉魄朝喬棲兒狡黠一笑,過了一刻才開門把喬棲兒讓出門外,自己則恭敬側立一旁,給了棲兒十足麵子。她掃了眼麵前垂眸行禮的薑女恭,又見那老婦已被綁成一團,口中也塞了布團,此刻正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也不叫薑女恭起身,隻淡然道:“薑女恭事多,勞煩你跑這一趟了。按理說內尚局是白女令大人的轄內,我本不該逾越,隻是這耽嵐宮掌侍我也是認識的,當日乃是追隨寧夫人去了的。”
喬棲兒見她竟把當日掌侍被杖殺說成是追隨舊主而殉葬,忍不住想笑,忙把手抵在唇上,裝模作樣輕咳一聲,掩飾了過去。
玉魄轉頭看了眼棲兒動作,仍是不動聲色,繼續道:“今日我見玉檀河邊菊花怒放,摘了些想拿去插瓶。路過這裏,便想攜著這些花來追思寧夫人。才剛進院子,就聽到她肆意叫嚷,又渾說自己是這裏的掌侍,怕是個瘋婦罷,把喬常在嚇的不輕。”
薑女恭久未起身,卻也不見一絲晃動。她似對玉魄的施壓未曾有覺,隻回道:“回稟司馬大人,這位王媽媽是寧夫人奶母,的確是端貴妃娘娘新封的耽嵐宮掌侍。”
玉魄見此招無用,知道這薑女恭必是有備而來,便抬手叫她起身。她向前踱了兩步,停在那王媽媽身前,笑眼盯著她瞧,“原來是寧夫人的奶母,倒是我冤枉了王掌侍。難怪能隨意辱罵喬常在,您原就比她分位高些,她有些不對的地方,你很該好好教導。”
“司馬大人言重了,掌侍之職本就要侍奉各宮主子。王掌侍雖說任職不久,據我們內尚局所查也是恪盡職守,無有差錯的。”
喬棲兒見這薑女恭如此信口開河,說起謊來眼都不眨一下,再也按捺不住,就要破口連她一起罵。玉魄見她也太沉不住氣,忙拿眼神示意不讓她輕舉妄動。
“如此說來,這王掌侍卻是素來勤謹,從未出過偏差的。”玉魄饒有興趣的看著薑女恭的臉,就等她下一句答是。
那薑女恭果然不負她期望,平靜地道了聲是。
“原來如此,我還道王掌侍是慣常不把人放在眼中,對這耽嵐宮各色人物均厲色相向的。”她覷一眼薑女恭,見對方麵色無異,這才悠悠把下半句話續上去,“卻原來,王掌侍是對耽嵐宮諸人都慈祥,隻對我這個外人出言無狀。”
“大人息怒,大人何出此言?”
薑女恭本以為是喬常在給這閑散女令告了狀,這才把她叫來詢問。這王媽媽正得上麵憐憫,司馬女令雖無實權,卻也得罪不得。是以來時便打定主意想著刀切豆腐兩麵光,橫豎別在自己手上把事鬧大了。
“何出此言?若非我親眼所見,我豈會叫你過來?莫非薑女恭以為我是那人雲亦雲之人,還是怕我耳朵軟,偏聽偏信?且不說她是否四品掌侍女官,就是那最末等的漿洗宮人,也該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說不得。”
玉魄說到此處,喬棲兒拽了下身旁一個小宮女,她倒也伶俐,脆生生道:“女恭大人明察,王掌侍看到司馬女令大人來了,別說行禮,上來就罵女令大人是下作的丫頭,還說,還說自己是老娘什麼的……”
“凝夏閉嘴,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喬棲兒見該說的都說了,便適時喝止她。
薑女恭沒想到這王掌侍如此有眼無珠,也忒不自重。既已如此,她也無須再替那蠢婦圓和,忙道:“既是犯了宮規衝撞了大人,下官即可把這罪婦押去內尚局治罪。”說著便著人抬了王媽媽,給玉魄和喬常在行過大禮回去了。
喬棲兒瞧著她們一行人遠了,走到玉魄身邊問道:“不過小小一個掌侍,怎麼處置起來竟如此費勁?”
“看起來不過是小事一件,涉足了才知水深。這樣也好,本來我還不知要揪出那幕後黑手從何處下手,現在看來,莫若如此最快。”
玉魄見喬棲兒麵露不解之色,也不解釋,隻抬手幫她整整肩頭袖邊,閑閑笑道:“你這裏總算清淨下來,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過幾日,等你養足了精神頭,我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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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夜風還算徐徐,垂枝搖曳,樹影婆娑。玉魄湊到譚前照麵,一陣風吹皺了水麵,映得玉魄麵容猙獰扭曲,她玩性忽至,就勢蹲在地上拿手中紈扇輕點水麵,弄出漣漪疊生。這風清月明之夜,四下黑寂無人,仿佛須彌間隻剩她一人。玉魄輕輕哼著曲子,聲音低至幾不可聞。身形隨著樂曲也漸漸柔軟,雖動作微弱,卻也依稀能看出是采蓮舞姿。
驀地有人聲打斷了她的閑情雅致,她身子一僵,神情複冷。左手執著扇柄,右手恨恨地揉著綢緞扇麵,把浸入的水珠都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