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又深深的望了一眼那鎏金碧瓦的亭台飛簷的一角,高蘭動了動嘴唇,心頭,剛有什麼情緒湧了上來,還不等她想明白這種情緒名叫什麼,便有人打斷了她的思緒。
“該走了。”秦雯笑眯眯的站在軍區大院的裏邊,望著軍區大院外邊站著的高蘭,笑著道:“再晚,就趕不上飛機了。”
高蘭眨眼,將某種情緒逼了回去,同樣笑著點頭,“再見。”
這一見,便是再也不見。
這一輩子,她都沒有機會再回來,再看那個讓她魂牽夢繞了一輩子,卻無論她怎麼掙紮也求而不得的男人。
她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她還有幾年能活?
人活百年,匆匆而過,圖的不就是個順心舒服麼。
可她縱觀她這一生,卻從來沒有順心舒服過。
童年時期,為了吃口飽飯,她在苦苦掙紮。那時候她的念想,就是可以每天不用為了吃飽飯發愁。後來她遇到了葉震裘,她這個念想便被達成了。可人都是不知滿足的動物,太貪心。
她又有了第二念想,她想陪在葉震裘身邊一輩子,一刻也不要與他分離。她太留戀葉震裘這個男人了,他有權有勢,跟著他,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挨餓了。最開始,她隻想牢牢的抓住這個可以不讓她餓肚子的男人。
而這個念想,她其實早幾十年前便達成了。即使葉震裘早已言明,他對她有情,但絕不是男女之情,他隻將她當親妹妹看待。即使如此,葉震裘也還是允諾了她。
葉震裘說,即便他日後成了家,他也會照顧她一生。這是他的承諾。
可是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虐,不可活。
最開始,她僅僅隻是想要一個家,一個可以吃飽飯的地方。隨著葉震裘給她的越多,她越來越貪心。到最後,她甚至開始偏執起來。她用盡了最惡毒的手段,也想要成為葉震裘的妻子。為了能嫁給他,她甚至拋棄了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壞事做盡的她,最終落得個淒慘一生的下場。
這是她的劫難,是她的報應。
她認了,她受著。
人家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她呢?
高蘭忽然很想放聲大笑。
她在最後最後的時刻,還是在報複!報複葉家!報複處處縱容她,卻不願意娶她的葉震裘!報複剝奪她做一個母親資格的葉南川!報複差點毀了她事業的葉承樞!
“……女士?”屬下不確定的喚了一聲。
“上車。”高蘭轉身,收回目光,當真再也不曾留戀這裏的一切。
車子緩緩啟動,將身後的秦雯甩開,也將那一棟棟華貴且彰顯身份的別墅群甩開。
“哈哈哈……”高蘭忽然大笑起來,她笑的是那麼的開心,竟然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開心嗎?”
副駕駛的那人,平靜的問道。
透過後車鏡,高蘭胡亂的掃了一眼那個人,隨手揩去了眼角的淚水,點點頭,“開心,太開心了。在臨走之前能報複葉家一次,我怎麼可能不開心呢?”
“是麼。”那人儒雅的點頭,“你開心就好。”
高蘭靠在車背上,閉上了眼睛,不再強裝,任由眼淚打濕了她的臉龐。
“我,不開心。”
她在心裏默默的念到。
“認清楚了嗎?你這輩子所有的不開心,都是你自己找來的。”副駕駛的那個人轉過身,儒雅的眼睛笑盈盈的看著高蘭,“不是我的,我不要。你若是能早點參透這句話,你也就不會這般辛苦了。”
“高山,你是特意來嘲笑我的?來看我笑話的?”
“明明是你找我來的。”高山笑的儒雅,“不是麼?姐姐。”
高蘭表情一變,厭惡的皺起眉頭,“我說過了,不要這樣叫我。”
“對,我竟然差點忘記了。”高山也不惱,儒雅的說道:“我們從那天起,就不再是姐弟,連親人都不是。你有你要追求的東西,我也有我要守護的東西。我不拖累你,你也不會幹涉我。我們,是這樣約定好了的吧?”
“可是!”高山話鋒一轉,變得淩冽起來,“這個約定是你提出的,為什麼撕毀約定的人,也是你呢?是你說,我們最好連聯係都不要有的,不是嗎?”
高蘭捏了捏鼻梁,疲憊的道:“可是你也別忘了,我們做好的約定,還有一個。我助你獲得權勢地位,你欠我一件事。”
“嗯,沒有錯。我們當初約定好了的。”高山連連點頭,“恩斷義絕之前,你的確是盡你所能的幫我在軍方站穩了腳跟,而我也主動提出,這輩子,我欠你一件事。”
“所以,我並不算是撕毀約定。我隻是希望你能履行我們當初定下的約定。”
高山笑眯了眼睛,“我當然會履行約定。說,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幫我送一個人出國!”
高山表情不變,瞳孔卻在一瞬間緊縮。他輕輕的提了口氣,不動聲色的問道:“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