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湖麵上一艘遊船伴著悠揚的旋律由遠及近,撥動著水花,也撥動著心弦。遊船慢慢靠近岸邊,船槳觸碰棧橋木樁的一刹那,所有聲音都掛上了休止符,周圍一下子靜的出奇,又或是每一個聲音的斷點都在期待著什麼。
“成君,你說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不會一直記得我的模樣?”一位眉目宛若天邊彩虹風輕雲淡,身姿若是入得畫中便是多一分豐腴,少一分清瘦的可人兒俏聲問道。這聲音讓周圍的一切,仿佛又蘇醒了過來,蟲兒,浪花,瘋長的野草,統統又恢複了韻律。
“上岸吧,你想的太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沙啞而略顯青澀的嗓音,帶著能讓人安心的味道把空氣撫摸的都柔順了,李成君一隻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什麼。
“死人,你弄疼我了!你看我的手都被你握腫了。”
李成君瞬間鬆開了緊握的手掌,張曉踩著李成君的腳麵一躍上了岸,像歡樂的精靈一般閃開了。李成君無奈的聳聳肩,拖著纜繩把遊船固定在湖邊的木樁上,然後靜靜坐在湖邊的草地上,目光所及之處是張曉旋轉的倩影,也許這就叫幸福吧。
確切的說李成君是來自齊魯的農村人,父親的職業是護林人,母親是普通的家庭婦女,雙親供李成君上大學花光了一輩子的積蓄。李成君從小到大一直品學兼優,獎學金拿到手軟,典型的“學霸”,除了學習一點其他出格的事情都沒有做過,喝酒、打架、抽煙、早戀對於他來說都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直到張曉的出現,二十歲的李成君舉起了白旗,大學期間絕不戀愛的誓言瞬間東流逝水。
“成君,你說我怎麼會喜歡上你這塊木頭的?快過來幫我拍張照片,這裏的風景這麼美,我以前為什麼沒有發現呢?”張曉蹲在花叢中把手機扔給還在發愣的李成君,“曉,你從醫院偷跑出來就為了來這裏拍張照片?別鬧了,一會被伯父發現你不在醫院,他會大發雷霆的。”
“不會的,他上午還有個會診,下午才會回住院部查房,我的計劃萬無一失。”張曉調皮的衝李成君擺了擺手,“木頭,快點,我都擺好pose了,快點按快門啊。”李成君微微調整了下鏡頭,手機上就出現了一個唯美的女孩,連八、九點的太陽也被花叢裏少女的微笑比的黯淡無光。
“木頭,這邊來坐。”張曉指著岸邊不遠處一張雙人椅坐了下去,李成君來到座椅前,脫下外套披在張曉身上,“晚春還有些涼,小心感冒。”
“我還會害怕感冒麼。”張曉自嘲的笑了笑,順勢依偎在成君身上“成君,你知道麼,爸爸經常自己一個人來這裏靜靜的坐著,一個人默默的抽著煙,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個下午。我能聽到他心裏的聲音,他很疲倦,但是為了我,他還是要裝的那樣堅強。”
“伯父有自己的心事,有心事的人總會很疲憊的。”李成君嘴角輕輕觸碰張曉的額頭,“你就是我最大的心事,沒有你的時間,就算是永恒,恐怕也是一種懲罰。”當李成君再看向張曉時,發現張曉像隻小貓一樣蜷縮在自己懷裏,輕輕睡去,沒有煩惱,沒有病痛,隻有芳草彌漫的清香肆意的在空氣中流淌。
現代化的會議室中,九位醫院各主要科室主任眉頭緊鎖正襟危坐在玻璃圓桌兩側,中間上首的中年人銳利的眼神不斷掃視著周圍,高聳的鼻梁,刀削的下顎,身上散發的威嚴氣場讓人不寒而栗。
“張院長,‘力如太’在曉曉的身上已經無法拖延病症的發作了,其他的辦法我們也都試過了,現在隻能維持曉曉呼吸係統不至於太快衰竭。”神經內科主任謹慎的發表自己的結論,細密的汗珠不斷的順著麵頰滴落到衣領上。
“嗯,我知道你們都盡力了,今天就到這裏,散會吧!”各科室負責人如蒙大赦,急急慌慌的從會議室裏奪門而出。張耀揚慢慢推開座椅,走到會議室的落地窗前,一拳捶在厚厚的玻璃板上,任疼痛在手臂上蔓延。“媛媛,我也盡力了,奈何命運由天不由我,我讓你失望了!”
“院長,不好了,曉曉不見了!”一名年輕的護士跌跌撞撞的闖進會議室。
“怎麼不見的?一個隻能絕對臥床休息的病人怎麼會不見的?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張耀揚一臉鐵青的指著護士怒吼,“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