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看不起我老張？”
“哪兒、哪兒敢？”
“那就是客氣？——哎，客氣個啥？去，一定得去！”說著就來拉老韓。老韓有些為難，不肯站起。
“你們哥兒倆這是幹嘛？家吃就得了唄，到外麵那麼破費。”妻子本來回屋了，又出來。
“好，好，家吃家吃！”兩個男人聽了女人的話，不爭了。
老韓要去添菜買酒，讓張百萬在家等一等，張百萬不依，非要搶著去買，搶來搶去，最後是一起去。
在韓家，兩個男人推杯換盞，其樂融融。張百萬雲山霧海，天南地北，吹到他的公司，那是雄資百萬，質量第一。韓其心隻有聽的份，沒有說的份。當然，聽得是心也壯壯的——跟這麼大一個老總在一起誰的心不壯呢！酒過三巡，張百萬舔一圈唇邊的雞湯油，直感到油嘴滑舌、由喉到腸子的滑溜，話就更加順溜起來：
“老韓呀，我就不瞞你了，兄弟我這幾天運轉資金不靈，有三百萬要過個把月才能收回，因為太緊，等不了那三百萬，隻好跟一個台灣朋友打招呼借點兒，他在電話裏告訴我說他已經從台灣那邊給我彙來三十萬，可怎麼也要十天八天才能到賬，事兒急呀！如果這幾天要不到二十來萬的運做資金，肯定是要虧大了、我！”說完，停了杯，眼睛看著老韓。
“唉！朋友我也、也就這點兒本事，幫不上忙，幫不上忙呀。”韓其心說，“我就中、中那麼八千，八千，而不是八萬，更不是、八十萬！”
“兄、兄弟呀，我知道你是信不過我，這樣吧，你借我二十萬，九天，隻要九天，”張百萬把杯擲在桌麵上，“我準保能還上，我以人格擔保。”
“可，可是，我真的沒那個數，一萬也沒有。”韓其心為難了。
“這——，十八萬，就十八萬；五天，就五天。五天我還不起十八萬，兄弟我提著腦袋來見你！啊！”把胸脯拍了個山響。
“真——，真——。”韓其心語塞了，差點兒沒哭出來。
“還不相信是不？我拿我的三層樓作抵押。”
“……”
“壞蛋，你是壞蛋，不是叔叔！”韓其心的小孩又端著衝鋒槍對著張百萬嘎嘎嘎嘎。丈母娘追小孩過來。
張百萬說著給老韓下跪了，正這麼跪著，冷不丁“嘭”的一聲把他嚇趴了，不知是丈母娘還是小孩進西廂房後把門摔得這麼響，張百萬回過神來才又跪好。老韓趕緊過來拉他，他硬是不起。老韓流淚了，張百萬也流淚了。看來，男人的淚水也沒多貴。
張百萬操著手機對“全國民工”發號施令那會兒，怕是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折，見老韓還沒鬆口，他有點兒惱羞成怒，流著淚怪韓其心沒心沒肺，怪他見死不救；又不敢太怪，於是怪怪求求，求求怪怪。他的眼淚見證了這一切。但是，沒有用的，韓其心隻有淚水，沒有錢。韓妻也出來要拉張百萬起來，勸他起來再說，張百萬哪裏肯依，說是不借就不起來了。這樣地一直折騰，到求夠怪夠流淚夠要起來時，已經立不起來：兩膝發痛，跪得實在太久了。
這世界上的一些事兒有時並不象一些人預期的那樣，張百萬夠努力夠真誠了吧？以一個百萬富翁的身份跪求一個小幹部，人說真誠所至，金石為開，可是怎麼著，結果怎麼著？貴為百萬富翁，也隻能摔筷而去——沒有喝完酒。
韓其心出到門口，又見門檻上有一泡口水。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想到了老李，他的酒其實還沒夠，於是，跌跌撞撞地找老李喝酒去了。
墳頭插花（3）
這回不是夢，不是夜晚，大中午時分。太陽炎炎地照著，她走在街上，總覺得後麵有個“尾巴”，倏忽間回頭一看，那“尾巴”竄進人群裏了，她警覺起來，心口砰砰地跳，再走一段，那“尾巴”沒了，你說他是人是鬼？
回來說於丈夫聽，丈夫怎麼說怎麼不信，還說她是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