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飯後,倒黴蛋的阿彩帶坤坤下樓玩去。她這是自覺,韓家隻有一個澡間,澡得輪流著洗,完飯後先出來,晚一些回去,她就理當洗最後。
“要溜你自個兒溜去,別帶孩子。”臨下樓時,老板喝止。老板的話句句是命令。她立即聽命。可是孩子鬧起來了,非要跟小姨去。
“聽話!”這回是命令孩子。孩子不認媽媽是老板,不依,又哭又鬧。
“就讓他溜溜嘛!”副老板投了孩子一票。
“都是你慣壞的,他還沒洗澡哪!也不見你給孩子洗過個澡。”正的就是正的,連副的也一鍋端。副的見勢不妙,走開了。
“好好,小姨不出去了,小姨跟坤坤鼓搗玩具。”阿彩見風就倒,去牽坤坤的手。坤坤卻就滾到地上哭。
“好了好了,帶他出去!煩死人。”究竟不是兒子的老板,她拗不過。
得到媽媽的準可,坤坤立時收了哭。一出門,就飛一樣的跑,好像出籠的小鳥。阿彩一麵喊喊著“別摔”,一麵追過來。
她牽著小孩的手,卻被小孩拽著往前跑,來到一個雜貨店,小孩站下了,她知道坤坤準買東西:糖、餅幹、飲料什麼的。問他要什麼,他隻不說,定定的站在那裏看,一樣一樣的。阿彩想到可以回去洗澡了,便催他快買,可他站著不動;扯扯她的袖子,看著貨架上的一個小袋袋,那是一袋幹紅棗。小姨知道這東西比糖貴,舍不得掏錢,讓還買糖,可是坤坤不肯。小孩就這樣,看上了什麼就硬要,很難哄他改變主意,小姨隻好“就犯”,這就惹出了事兒。
坤坤隻吃兩個,那還是小姨挑出來的小袋袋中最肥美的,小姨自己也吃幾個,可是她沒事兒,坤坤就不一樣了。
回到家,坤坤就鬧肚子,然後腹瀉,嘔吐。阿彩洗澡出來,見文芳大聲質問孩子出去吃了什麼,孩子哭了,沒說。外婆過來摟住孩子,邊哄邊罵女兒嚇著了她的外孫,然後吩咐給泡包思密達,說喝了思密達就會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中午到下午他也沒吃什麼呀?”韓其心很疑惑。阿彩說是才吃了兩個紅棗,說時眼圈紅紅的,她感到了問題的嚴重,“可是,隻兩個。”“一個也不行!”文芳罵,“帶一下孩子就出這樣的事兒!”。阿彩的眼淚要掉下來。
思密達沒喂下去就吐出來,這回吐得更凶,食物都吐出來,零碎的紅棗皮摻在裏麵,吐了一地。
“怎麼可以給孩子吃紅棗呢!”文芳很生氣。
“我——”阿彩支吾著。
文芳有時拍拍孩子的背,有時搓搓孩子的手,一麵嗬責阿彩,一麵抱怨丈夫不聽她的話,讓孩子下樓。
“快別說了,拿盆來。”文芳媽說。
嘔吐還在繼續。文芳趕緊拿盆,一邊喝愣著的阿彩拿墩布,一邊急急用盆接住孩子的吐物。後來又瀉,瀉完再吐,食物吐完了,就吐胃液,吐黃水,吐白沫……文芳拍著孩子的胸脯,忍不住又叨責阿彩幾句。文芳媽這把年紀也沒見過小孩吐成這樣,她也著了慌:“看看,別是食物中毒了;別搓手彎了,文芳,說你呢,快掐掐人中……那紅棗怕是壞的。阿彩!”阿彩掉下了眼淚,站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不知所措。韓其心團團轉幾圈,急叫送孩子上醫院,文芳母女才忽然有了主意。韓其心不敢怠慢,不等丈母娘起身,趕緊就從丈母娘懷裏接過孩子,抱著匆匆跑下樓去。文芳母女後麵跟上。
到醫院一診,醫生也疑心那紅棗是壞的,一量體溫,高燒了。這樣,病房內外都是匆匆的腳步聲。
第二天,孩子出院,沒事兒了。出院時,丈母娘忽然發現不見阿彩了。
“剛剛還在這兒。”韓其心說。
於是大家用眼睛在醫院裏略略找了一過,不見,便猜是先回了。可是回到家,也不見阿彩。她回自個兒的家了。她已經不想呆在韓家。韓家,她害怕。“廣州,廣州會是怎樣的呢?”回家路上,她深深地想。不想一到家,父母又把她罵回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