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稷、朱祐牙齒咬得格格直響,悄悄地將手伸進內衣中,緊緊地握住短刀的柄,急不可待地要衝上去與新軍拚個你死我活。但沒有劉秀的發話,他們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劉秀此刻的心也被怒火燒焦了,他奮力地擠到最前麵,仔細在待決犯人中搜尋,從頭到尾,又從尾看到頭。連嗷嗷待哺的嬰兒,李氏門宗男女老幼總共六十四人綁赴法場行刑,卻不見李通、李軼的影子,他心中才略有一絲安定。可是,他又總害怕自己沒有看清楚。因為犯人待決,發辮散亂遮住了麵部,讓人難以辨認。待他正要再細查一次,忽然劉稷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俯身低語道:“文叔不用擔心,李氏兄弟肯定逃脫了此劫,愚兄我細查了幾遍,裏麵沒有他們二人。”
劉秀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為了不引起官兵的懷疑,忙拉著二人往人群裏退去。
嬰兒的啼哭聲,不但撕碎了眾人的心,同時也驚動了監斬官。從監斬棚裏走出一個穿著都尉官服的中年人,目光陰冷地掃視著圍觀的人們,大著嗓子說道:“列位,今天是個不尋常的日子,我宛城官兵同心,一舉捕獲圖謀反叛朝廷的李氏全家六十四口。看他還能哭幾聲,等一會兒,申時已到,這些大逆不道之徒就要王法加身。前隊大夫甄大人親自監斬,大人要在下告訴諸位,他還有幾句話要跟宛城的百姓們說說。”
人群中一陣騷亂,發出了嗡嗡的議論之聲,劉秀忙向身邊一位老者打聽道:“請問老先生,剛才那位大人,他是誰?”
老者小心地打量著四周,然後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劉秀的衣襟,俯身低語道:“年輕人不是宛城人吧?難怪你不知道,他就是新任南陽屬正梁立賜,聽說此人還是當年攝皇帝府上的心腹家將,咱們宛城百姓認識他的人也不多,可是,知道‘梁刺頭’的人倒不少。”
“梁刺頭?”劉秀更是疑惑不解地問。
老者咬牙切齒地說:“梁立賜殺人如麻,老百姓就暗地裏送給了他個‘梁刺頭’的綽號。”
“噢,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劉秀點點頭默記在心裏,突然見監斬棚裏又走出來一個年約五十歲,身穿官服大冠的人,此人劉秀雖然不認識,但他知道他就是南陽太守甄阜無疑。
甄阜走上台前,滿臉堆笑,雙手抱拳,聲音洪亮,裝腔作勢地說:“各位父老鄉親,下官有幸破獲李氏謀逆一案,實是仰賴陛下齊天之恩德。我宛城官民既是新朝子民,理當剖心瀝膽報效陛下,盡忠於朝廷,恪盡臣民之責。可是有亂民如李氏者,不思君恩,悖逆綱常大義,密謀叛逆朝廷。今日得此下場,實是天不容他。南陽之民,是否還有像李氏一樣,有不軌之心的麼?就請刑場下看一看。膽敢悖逆犯上,圖謀不軌,李氏一家就是前車之鑒。本官順便說一句,李氏一案,尚有主犯李通、李軼僥幸漏網脫逃,有知情的,舉報官府,自有千金官位之賞。若知情不報,藏匿欽犯者,罪同李氏,滅其宗族。”
人們對甄阜那鬼哭狼嚎般的叫喊並不害怕,怕的是他那陰慘可怖的臉上突然笑容凝固,歇斯底裏地吼叫一聲:“時辰已到,行刑!”
蓄勢以待的劊子手幾乎同時舉起了鬼頭大刀,圍觀的人們再也不忍心看下去,紛紛閉上了痛哭的淚眼,隻聽鬼頭刀“嚓嚓”劈下的聲音,嬰兒的啼哭聲戛然而止。睜開眼看時,刑場上血流成河,人頭亂滾,嚇得膽小的人們驚叫著往外奔跑。
忽然,梁立賜陰冷地大笑一聲,指著混亂的人群怒吼道:“都給我堵住,一個也不準走,就是要讓這幫刁民看看反叛朝廷的下場。來人,架火焚屍!”
梁立賜一聲令下,場中一堆準備好的幹柴被點著,頃刻間火光衝天,兵卒、劊子手立刻把身首分離的李氏六十四具屍體扔進火海中,不多時濃煙翻滾,一股燒焦了的屍臭味在空中彌漫,嗆得周圍的百姓們咳嗽不止,不少人惡心得連膽汁都嘔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