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醫的住處位於老城區的一座古宅內,是個四合院。來時的路上,吳端還問閆思弦:“那片的老宅子,我記得都做為什麼文化遺產,被政府保護起來了啊?”
“他那間除外。”閆思弦道。
“哪兒來的特權?”
“也不算特權,是那個特殊時期……”見吳端饒有興趣的樣子,閆思弦便解釋道:“至少有0年了吧,那應該是咱們國家最早的拆遷,當時圈定保護老宅子的時候,大家還沒有’拆遷就能變暴發戶’的概念,人比較樸實。
我有個朋友,以前家裏有個四合院,被圈進文化遺產範疇了。
那會兒的政策哪兒有什麼規範可言,你知道不規範到什麼程度?你去辦手續,就是憑領導批條子,給你補償幾套房子,條子上隨便寫,你啥也不送,領導可能就給你補償兩套房,你送條煙,送瓶酒,就給你補償個三五套,你要是跟領導有關係,那可就沒邊兒了。
我那朋友家裏,就屬於跟領導有點關係的,補償了十幾套房。後來補償給他們家的房子又拆遷,一下子好幾千萬,瞬間完成原始資本積累。”
吳端不禁咂舌,“我們這種無房可拆的人,還真是……不敢想不敢想。”
閆思弦繼續道:“咱們這位神醫,就屬於跟領導特別有關係的,領導的命就是他給救回來的,這種情況下,他想保一套四合院,當然有辦法。”
“原來如此”
提起房子,閆思弦問道:“你不是買了市局的集資房嗎?”
“嗯,積蓄全付了首付款,每月還貸,我算是體會到當房奴是個什麼感受了……”
閆思弦道:“呃……我其實還有個更壞的消息。”
吳端咳嗽幾聲,閆思弦給他遞上保溫杯,他喝了兩口,才問道:“還有比我現在更差的情況?”
“承建市局集資房的地產商,破產了。”
“破產?”吳端似乎明白了閆思弦的要表達意思,但又不甚清楚。
“總體來,就是你的錢有可能要打水漂。”
“握草!”吳端大罵,罵完轉念又問道:“承建商不是你家?”
這次換閆思弦咳了。
“我家破產對你有什麼好處?”
吳端岔開話題道:“所以……錢……真的就……?”
吳端心痛啊,心痛得話都不囫圇了。
“首先,集資房短期內肯定是沒戲了。
即便還有戲,市局要追回那筆工程款,還頗費些工夫,好多債主都向法院遞交了相關材料,等著清算分錢呢。
一套程序走下來,就算錢能追回來,你的房子能重新動工,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了。
然後就是,萬一追債的事兒黃了,你交的首付款能不能追不回來,能追回來多少,也都不一定。”
吳端如同五雷轟頂。他愣了片刻,撫著自己的胸口道:“我不生氣,我一點都不生氣……破財消災……對對對,一定是破財消災,能撿回一條命,就是因為破財擋災了……”
閆思弦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探了一下吳端的額頭,“怕不是傻了。”
接著他又道:“你也別太擔心,我家在墨城有好幾個已經開盤的區,我讓助理把戶型圖送家去,有空了你選選。”
知道吳端會拒絕,閆思弦便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道:“沒辦法啊,誰讓我家出了這檔子事兒,我現在見人了人就推銷房子,能賣一套是一套吧,興許以後真破產了,空房子被清算多可惜……”
吳端立即道:“呸!誰你要破產了。”
閆思弦眼含笑意,“是啊,也不知道剛才誰的。”
吳端知道閆思弦是好意,為此這個驕傲的人還故意擺低了姿態,再拒絕就太扭捏生分了,便答應下來。
“不過先好,我可不能讓你賠錢,我現在的錢肯定不夠,我就……”吳端認真想了想,“給你打欠條吧。”
閆思弦未置可否,隻給了吳端一個“你了算”的眼神。
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終於到了老中醫家的四合院門口。
院門沒有關,兩人剛一下車就聽到了笑鬧聲。
一進院子,隻見角落裏有隻泥爐,一個老人正指揮兩個年輕人用那泥爐烤地瓜,三人皆是滿手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