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宮的西苑是一片落英繽紛的梨花林,王後鳳金華生前最是喜愛梨花,天子特命專門的花匠經營這裏。但自從王後死後宮人們便疏於照料,又因此地是成片的花海並沒有建築,所以這裏便成了無人之地。
蘇冪一路跌跌撞撞的奔回金華宮,直到了西苑才氣喘籲籲的停下。她重整心神順了順氣,見四下安靜無人便一頭衝進樹林抄近路返回寢宮。
初春三月,正是梨花爛漫的時節。繁簇的梨花朵朵攢在一起,壓得枝頭微顫。一縷春風拂過,一簇簇梨花就風而下,洋洋灑灑的眷戀著。風一瞬即逝,花便失了依托,無助的墜落,飄零……
落英間盡是惆悵,一抹雪白孑然而立,落花與那身影契而相合,自然於天地間,不知道是梨花渲染了他的幾許愁怨,還是他為梨花添了幾多悵然。
蘇冪一衝進去便看到了這樣一幅花間美人圖。心神恍惚間,她駐了足,放輕了呼吸,呆愣愣的注視著前方。
不得不承認,天子的麵容是極其俊秀典雅的,飄逸的身姿,溫柔清淺的眼眸,無一不透著柔美。不是那種陰柔,而是一種淡然,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好比一副怡情的水墨話。
這樣的男人隻是簡單的立在那裏便讓人覺得無法褻瀆,又不自覺的想親近他的溫和,相信他的善意。這叫親和力吧?
她其實並不不討厭這個男人,起碼不反感。蘇冪想,若他不是企圖借她的身體讓王後複活,或許她真的會好好做他的女兒,好好體會一份突來的親情,添補彼此的寂寞。
此時見他如此落寞的對著落花,除了感歎他對王後的深情外,便是一份惋惜。畢竟她沒有那種聖母情懷,實在做不來什麼舍己為人的事兒,對此,她隻能表示無能為力,而惋惜並無半點愧疚。
他的肩上,眉上都沾了許多零碎的花瓣。雪衣、白花,純白的世界,仙靈的畫卷。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了,也不知道還要站到什麼時候,蘇冪正猶豫要不要上前時,他突然轉過身,微微一笑。
唇角那一抹極淡的弧度卻染了許多許多的溫柔,輕輕一喚:“輕歌。”
額……被發現了。
蘇冪隻好走過去,微微一福,“兒,見過父王。”
“起來。輕歌日後見寡人無須行禮。”
“諾。”垂頭,與他保持著淡淡的疏離,更是躲避他寵溺的目光。
她不喜歡他那種表情,這不是對她的,也不屬於她,更是她承載不了的溫柔。他和王後的愛情再婉約也與她無關,她不願意攪和在裏麵。如果他們能夠團圓,蘇冪祝福他們,但前提是不要傷害她。
蘇冪兀自盯著腳尖數螞蟻,忽地,頭頂一片陰影遮下,額頭一涼,淡淡的香味便浮在鼻尖。
他修長的手指將一綹碎發別到她耳後,輕聲詢問:“怎弄得這般狼狽?”
額……蘇冪緊張了。她現在才想起來自己的裝扮。要怎麼說自己黑燈瞎火的穿著宮婢的衣服出去?
咬著嘴唇不語,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索性就不解釋。蘇冪抬起頭,豁出去般直視對麵清淺溫柔的眸子,內心台詞是——嘿,別再裝了!你說我怎麼弄的?還不是為了銷毀那倒黴催的小鏡子才弄的!
而對麵清淺的眸子一緊,有一絲慌亂一閃而過又很快被遮掩,剩下的是無法掩蓋的心疼,略微責備道:“初春寒重,你現在身子又不好……”
嗯?蘇冪一愣。看到這眼神感覺有些怪怪的,說不上來。可是什麼叫身子不好?自己各項體能都很達標啊!這身體還叫不好?真是莫名其妙!
天子說到這便是一聲長歎,盯著落花似自言自語般呢喃,“你想作何便去作,我又不會攔你,怎可對自己身體這般不負責,如此深夜若是出了意外……你叫我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