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惦記著迎春之事,今兒一大早就給她打了電話,問她:“知道網上的事嗎?”無奈地說:”早知道了,隨它去吧。”
又問:“和孫現在如何?”歎了口氣說:“一切照舊。”
因問:“不求解脫嗎?”回說:“不知道如何解脫,這就是命。”
不由覺這懦小姐真無可救藥,便語氣生硬地說:“離婚不可以嗎?”那邊卻隻是歎氣,一句話也不說。自己也隻好沉默了。
無語了一會,說道:“邢夫人、王夫人等可知此網上之事?”答道:“都知道,都勸忍一忍,忍網民,忍孫,切不可把事情鬧得盡人皆知,惹人笑話。”
心裏痛得要滴血,卻又無可奈何,遂道:“你何時有空回來,把寶玉和姐妹們召集起來,大家一起商量個辦法,如何?”迎春答應了,卻又說不知何時有時間,因為孫輕易不讓她出門。
一麵為迎春之事煩惱,一麵又想起房地產大享之事。王夫人自那日說起房地產大亨之事後,後麵便再無提起,雖有時以為也許事不諧矣,有時又怕是在暗中操作,於是一忽兒暗自高興,一忽兒煩憂不已,好似在等那隻久不落地的靴子。
昨兒中秋,卻從前兒飄起雨來,淅淅瀝瀝,隻是停不住,整個節日遂浸泡在一片煙雨迷茫之中。寶玉、姊妹們都或雲單位有應酬、或雲自己有事,不能回家,府上、園中甚是寥落。大約因為有雨及寶玉諸人都未回家之故,聚在王夫人處,人們形容都懶懶的,自己也懶懶的。嚐了點月餅,呆了幾盞茶工夫,徑自回瀟湘館了。倚在館裏的竹席涼榻之上,耳聽得窗外雨聲、蟲聲、蛙聲響成一片,正心裏一片淒涼,忽然寶玉發來短信:“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反複揣摸,心下忽喜忽悲,身上卻薄有嫩寒之感了。
今兒下班卻早,正等車回家,接到探春電話,讓小廝接了前去一敘,因想起探春夫婦移民美利堅合眾國,明兒就要出發了。
到得探春之“錦繡山莊”,一健壯仆婦來開了門,走進去,但見大廳裏一片狼籍,探春之美利堅國老公----滿麵絡腮胡的帕薩耶夫正與茗煙捆行李箱,探春自己卻是忙碌碌地東走西走不知何幹。
探春夫婦之移民美利堅合眾國,早已知之,然此時見這滿地狼籍和七八個旅行箱,才覺離別竟是就在眼前,以後相見終究不比往日之易了,頓時傷感起來,眼淚也泫然欲滴了。
正自黯然,探春興高彩烈迎上來道:“林姐姐今兒卻是最早。寶哥哥、薛姑娘、史姑娘、迎春、惜春都雲要來呢,恐稍後便到了………”猛然聽得“寶哥哥”三字,心兒竟騰地跳了起來,臉也發燙了,怕探春看出異樣,忙低了頭,她此後說的什麼,卻一概沒有聽清了------“寶哥哥要來”幾字卻無比清晰,熨貼得整個身心都輕靈起來。
雖早知寶玉會來,然從探春口中再聽此言,仿佛又多了一重快樂。體會著心情之愉快,想自己居然為幾個字高興,覺得自己可笑,轉念一想,又覺自己可憐。站在那裏,一時竟呆住了。朦朧中,卻聽得帕薩耶夫用生硬的漢語道:“林、林姑娘,出、出什麼鬼呢?”
傻了一下,馬上明白此老外把“出神”說成“出鬼”了,因對探春笑道:“妹妹這位貴婿,聞我天朝上國文化博大精深,不遠萬裏,來歸王化。古人雲,‘子不語亂力怪神’。妹妹這位貴婿把‘出神’說成‘出鬼’,也是‘不語亂力怪神’呢。可見我天朝文化吸附力之強,也可見妹妹平日裏教授之功。”
探春大笑起來,蔥管般的纖指點著我的額頭嗔道:“真真你個林丫頭,嘴巴半點不肯饒人的。”
在客廳閑坐不久,湘雲、惜春陸續來了,迎春竟也來了,看神情有些落寞的樣子。寶玉和寶釵卻先後電話來說有應酬來不了。竟然是此二人同時不來!心裏痛得難於呼吸,湘雲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卻似知道我想的什麼似的。想心事被她看破,心裏又羞又難過,低著頭站起來就到洗手間去了。關好門,淚水禁不住地就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