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為“沁苑”的茶社包間裏分賓主坐下,勞頓讓上了普洱茶。他似乎很醉心於這全是竹木結構的房間,眼光四處瀏覽,看著牆上的幾幅字畫以及靠牆的博古架上擺放著的各式紫砂茶具。他說:“你喜歡普洱嗎,如今喝普洱可是很有身份的事情。”
“我對茶倒是一般,總覺得隻要是開水泡葉子,出來的味也差不多。”
“嗯。你倒是有了一種新解,對茶沒有了解對人心倒是很在行?”
“大秘書,不興打啞謎的,我文化淺聽不懂你這種官話。”
“聽說過最近流行的一個詞:新型腐敗嗎?”
“我們辦公室剛有人唱過了,聽不大懂但覺得這意思倒很新奇。”
“很簡單嘛,以廉潔奉公的姿態來積極處理一係列的社會問題,看上去解決了老百姓的疾苦,安撫了眾多的百姓需要,又解了政府的難處,但實際卻是無原則的慷國家之慨,同時又在整個過程中飽私囊,口碑錢包兩不誤。這叫做紅皮白心苕,煮起來也不太好吃。”
“你又研究飲食了?”
勞頓略感疲倦的笑一笑,說看他體格不好,還是不要上場踢球了,如果在場邊抱著衣服太累了,不妨交給自己抱抱,累壞了可不太好。
白子行喝著茶,許久之後才噓出一口氣說這不是累不累的問題,而是自己壓根兒就沒想去看比賽。說勞頓其實也是多慮了,最近這幾天牛街大院子的旋風是刮得比較大,依據他的經驗旋風一旦撞到牆上也就自然會停止了,所以他倒覺得不必大驚小怪的。
勞頓依然是一種很淡然的笑,但這種笑容裏卻分明有了一些犀利的成分,仔細看著桌上的紫砂茶具,仿佛有了一種“入定”的情境。等了許久抬頭又看看白子行,倒也不說話了,隻自顧自喝起茶來,把空氣調節得有些沉重。
白子行也就跟著慢慢地喝,漸漸的便也覺得平時不太在意的茶水裏有了幾分味道,越喝便覺得那水裏有了漩渦,似乎正借著他的一口口品味,想要把他拉下去一般,不由得就皺皺眉。
沒等他喝完也等不及被這茶水拉進去,徐區長的電話又到了,還是喝茶。他與勞頓告辭,隻說是老友相邀。勞頓點點頭說這幾天忙是好事,隻是別慌忙火氣的又走錯了路。
白子行站起來笑笑:“你又是奉了哪路神仙的命令?”
勞頓繼續喝茶:“你應該已經知道我被章書記發配到區紀委呢吧?”
白子行立刻坐下:“那你今天是代表組織來的?”
勞頓第一回大笑起來,這個和白子行一向彼此敬重的男人說:“今天恰恰是代表個人,不過我真的不希望也不喜歡代表組織來。”
白子行把手一攤:“這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事。”
他走進徐區長辦公室的時候還想著勞頓的話,什麼叫又走錯路?那沉穩的男人看來是拿自己當朋友了。但可惜他不明白,自己是從來不去辨別什麼路好走或者不好走的,沒有一條路會是完全的好走或是不好走的,路就是路,摔了是你自己補鈣不足的問題,與路何幹?
徐區長今天沒有穿慣常的套裝,而是一條寶石藍的連衣長裙,脖子上掛著一串珍珠項鏈,看上去很悠閑。見著白子行進去,示意近前坐下。他這才看見旁邊的長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正是那天在馬頭巷17號見著的。那人衝他笑一笑。
徐區長先介紹了,說這男人姓李,叫老李就可以。此人是一家在本區搞地產開發的老總。白子行便隱隱約約覺出了徐區長叫自己來的意思了。他安靜地聽著徐區長的介紹,說老李的公司對風街那一片的開發非常有興趣,也有實力,所以已經提前在搞規劃設計了。她說鑒於區裏要從規劃局抽出一個班子專門針對風街這一片特殊的老城區進行規劃管理,所以他考慮還是把白子行抽過去幫忙,管一管這個班子的協調工作。
白子行以沉默來表示了接受新工作的指派,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開始收拾東西。但他突然卻發現徐區長給自己安排的職務跟上一個比起來是越發奇特,“協調工作”?難道規劃局派出來的專家都是聾啞人,需要他來接電話?而徐區長沒說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裏報道,不由得一時就愣在那裏,遂又啞然失笑,不知道是自己這木偶發昏,還是提著線的那位大師在發昏。他想總之是發昏就對了,既然看起來是安全的退出一個遊戲,就不用再花心思去想了。
他抱著自己的東西走出辦公室的大門,把老秦如釋重負的笑容留在了辦公室裏邊。自己的遊戲早已做完了,早一點離開倒是對領導的一種安慰。不過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情來,看來蔡玲男人的計劃很可能要泡湯了,老華原本是奉命要拿下風街的拆遷改造地塊的。不過這真的是神仙考慮的工作與他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