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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卿呆坐在自己的小店裏,依舊是一副瞌睡蟲的樣子,他稱之為哲學的瞌睡。又平又直的生活在他麵前陡然轉了一個急彎,還差點被這急彎給甩出去,讓他著實有些犯暈。歐陽卿並不是一個需要多大浪漫的人,但過於直白的生活對他也是缺乏吸引力的。
他伸個懶腰站起來,走到店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實在不能接受自己在別人介紹了一個男人或女人之後,就這麼跟隨父母的腳步順理成章地走到了千篇一律的日子裏。可不走進這樣的日子又能走進什麼別的日子嗎?他也想不出來更好的結果。也許生活本來就是沒有配備好鞍子的一匹馬,你騎在上麵不摔下來就已經是萬幸,又遑論其他。
今天是王曉芸正式搬進自己家裏的日子,從此便會從自己獨占了多少年的房間裏憑空多出一個女人來,而這個女人的笑臉於他卻至今是一道解不開的數學題,以後會不會解得開呢,他沒有把握。恍惚之間居然又把一包玉溪煙當作龍鳳給賣出去了。等他回過神來,買煙的早已笑嗬嗬快步跑開,留給他一頓嘲笑。他站在店門口,右手打一個響指兒,覺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了。每天的生活不過如此,你究竟能抓住什麼呢?一個正值妙齡的女子萬分熱情地往你身上攻過來,而你在唾手可得之際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想著是不是該逃離,這就是男人的可笑,從來都不會在乎唾手可得的任何物件兒,隻有得不到的才是他們心向往之的彩虹。歐陽卿又習慣性地甩甩頭。他有一種特別的喜好,凡事讓他想得頭疼的時候,就索性甩甩頭,把那些糊塗賬一並給扔掉。他不願意過度麻煩自己。
一件事若是被人想到了可以扔掉的程度,那麼一定就是無足輕重到了極點。歐陽卿操起電話來撥出一個號碼來,接電話的是王曉芸。這個熟悉的女聲顯然把他嚇了一跳,電話原本是要打給美古的。瞬間的混亂使得他在語言的組織上同樣變得語無倫次,這倒把王曉芸給逗樂了。她在那頭低聲的嗔怪著說:“你就這麼急啊,我在上班嘛。”
歐陽卿終於展開了這一天中最初的笑容:“是嘛。從今天起我就等於給身體判了無期徒刑,難免有些傷感。”
“哼!我都沒感歎所嫁非人,你還傷感喲,知足吧小夥子,這麼好的事不容易遇到哦。”
歐陽卿無聲地笑起來,是啊,他曾經把自己的婚姻設計了不下千種方案,到頭來居然就還是這種千篇一律不帶有任何細部特征的傳統方式。傳統是不可違抗的,他算是體會到了。歐陽卿點上一支煙,讓煙霧包圍著自己,仿佛這樣就能看清被遮蔽的一切物事了。電話再次響起,真還就是美古打過來的。美古在電話裏約他去“此岸”咖啡廳,說有個小事想拜托幫個忙。歐陽卿說當然可以效勞,但是你要再用咖啡或者紅酒替我洗臉,雖然我不當大哥也已經許多年,但我還是會翻臉。這話把美古樂壞了,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是小時候學過畫畫,把潑東西當作一種藝術了,而向他潑咖啡和紅酒真的會有一種特別的快感,她都上癮了。歐陽卿幾乎當場暈死過去。誰說當今的年輕人活得沉重,真要搗亂起來也一點兒正經沒有。
歐陽卿叫來了歐陽爸替自己守著店,那原本隨叫隨到的陳凡如今是不知發達到哪裏去了,早已不把這裏當作單位了。不過他大白天的跑進此岸咖啡店,著實把正打瞌睡的曾誌給嚇一跳。歐陽卿沒理會他的驚奇,坐到靠牆一邊的座位上叫了一杯冰水。小玉在櫃台裏高聲問,你哪兒發燒了?冰水能解決問題嗎?
正在笑鬧之間,美古便飄飄然然進來了,隨口就說:“喲,今天我們是唯一的一對哦。”這下徹底激起了曾誌的興趣,對歐陽卿說,敢情今晚上就要判刑,趁著看守還沒上班,最後瘋狂一把喲?他這話把美古說得摸不著頭腦,疑惑地看著歐陽卿。他卻隻是笑不回話。小玉拉住美古說了幾句,美古衝歐陽卿搖搖頭笑道:“不好意思,破壞你的美事了。”
歐歐陽卿說:“你說的小事要我幫忙,難道就是要求我今晚別回去吧?”
美古坐下來,一雙丹鳳眼笑得神秘:“我相信你不想回去,但你也不敢跟我走。”
歐陽卿歎口氣雙手一攤:“你別真是個狐仙兒吧?”
美古哈哈一笑,一揚手瀟灑的來了個響指兒。曾誌顛顛地就跑過來嘴裏還嚷著小二伺候大官人。美古笑著讓他給自己來杯加冰的威士忌。曾誌感歎說,見過女人喝威士忌,沒見過這麼喝的,有性格。美古卻說狐狸精都這麼喝。曾誌回頭就走,嘴裏說著明兒是不是該請個老道來當保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