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人家真有客人要陪也說不準。”誠然項毅中有一萬個心思，卻也隻能把它藏著，他不可能跟下屬說得過多過深。
雨小風哪裏知道他的心思，說：“我們一說請他，他就說有客要陪，天下有這麼巧合的事？項老板你倒真信他了。”
項毅中笑道：“不是說一請就來叫爽快，三請才來叫擺譜，怎麼請都不來叫原則。隻能說人家許區長堅持原則吧。”
雨小風側過頭來，狐疑地看了身邊的老板一眼，欲言又止。項毅中感覺到了，卻是什麼話也不說。
這兒距佳美小區工地不遠，雨小風問是不是過去看看？項毅中就說過去看看吧。這會他想著的是找誰去實施他的笫二步棋合適。兩人來到的時候，工地一片繁忙。有人識得他們，就跑過來招呼。一會兒李登峰趕來，一邊陪著兩人巡視一邊介紹。轉完了，項毅中叮囑李登峰一定要注意施工安全，保質按時竣工。
回到公司，早過了午餐時間。項毅中便邀雨小風到公司對麵的小酒店吃飯。不意公司保安部部長劉藝等幾個也在，吃飽喝足正埋單待走，項毅中就說待會由他一並埋單。劉藝搓著雙手，說我們吃了喝了怎能讓老板您埋單。項毅中笑道：“我是你們老板，偶而給你們埋回單怎麼了？”邀他們坐下來再喝兩杯。劉藝擺著雙手連聲謝了。項毅中便讓他待會到自己辦公室來一趟。
兩個人的飯菜簡單，很快就上來了。兩人也沒喝酒，各扒一碗飯就放下了碗筷，到公司後各自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項毅中坐在總經理辦公室，燃上根雪茄梳理了一下思緒。才要翻看班台上的報紙，敲門聲響起，猜是劉藝來了，說進來吧。來者果然是劉藝。項毅中用一次性塑料杯給他倒了杯茶，招呼他坐。劉藝腰背挺直地坐在沙發上，以便隨時站起。項毅中就想到底是特警出身，站是站相，坐是坐相。他隨意地跟劉藝扯著，問他家庭情況，工作狀況。劉藝一一做了回答。見火候差不多了，項毅中徐徐道：“劉部長，我這裏有個任務要交給你，能完成嗎？”
劉藝立馬站起，挺胸收腹，說：“項老板隻管吩咐，我保證完成任務。”
項毅中就說：“從今天下午開始，拜托你給我好生盯著亥區區長許濤天的一切活動，一字不漏地給記下來，能做到吧？”
劉藝：“是。”
看劉藝的樣子顯然有些緊張，項毅中離開高背轉椅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放緩語氣說：“你放心好了，我是生意人，不會有什麼惡意，隻是想知道這位許區長平常一些生活習性，到時同他打交道方便些。”
劉藝點點頭。
項毅中又說：“你是老偵察兵了，自是懂得在行動中所要注意的事項，譬如切忌被當事人發現等等。”
劉藝再次點頭。
“好，你去吧。這事完了我給你記上一功。”
劉藝走後，項毅中想著該就佳美小區客戶付貸手續去市建設銀行找找張副行長，於是駕車奔市建行而來。張副行長不在，項毅中就和辦公室幾位工作人員扯了會兒談。臨走時猛地想起範笑笑在這裏上班，就撥了她手機，問她這會兒在哪？範笑笑問他有事嗎？項毅中玩笑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打你電話嗎？我怎麼就覺得你身上有股酸味，一副拒人千裏的樣子。”
範笑笑那頭格格地笑，說：“我想你項老板日理萬機，沒事怎肯輕易給人電話。”
項毅中哦了一聲，笑說：“原來你是對我沒給你電話有意見了？這好辦，從今天起有事沒事我每天給你二百個電話，打得你耳朵起繭，看你怎麼辦。”接著告訴範笑笑，他這會在她們單位，剛剛辦完事。
範笑笑道：“真不好意思，我現在外頭忙點事兒，要不辦完事趕回來？”
項毅中哪能傻瓜似的單等她回來，再說了，人家是客氣話也說不準，便說：“我沒事，你忙吧。”掛了電話。想著自己才說在她單位，她就說有事在外頭忙，真的這麼巧合？不過，她似乎又沒有回避他的必要。項毅中搖了搖頭，竟有些猜不準這女孩兒的心思了。
上了車，腦子還在這事上糾纏，慢慢的心裏頭便有些不是個味兒，就想怎麼了，這事隨便怎樣也不是什麼事兒，犯得著鑽牛角尖？他自是明白，到現在自己對這女孩還放不下罷。想著範笑笑說他沒事輕易不給人電話，倒是有點怪自己的意思。這陣子忙佳美小區工地和亥區政府舊址，真的好久沒同她聯絡了。
柳真打來電話，問他回不回來吃晚飯。一看快到下班時間，想著這兒距柳真雜誌社不遠，項毅中就說：“我在辦點事，這就過去接你吧。”
到了雜誌社，項毅中撥了柳真電話，說到了。他是從不上雜誌社找她的。他向來講究遊戲規則，從不越那根底線把事情弄複雜了，就像他不讓柳真進自己公司做事，怕的是日後帶來諸多沒必要的麻煩。
一會柳真就下來了，跟兩個同事道聲拜拜上了車。她把手中一本才出版的雜誌隨手撂在擋風玻璃前。項毅中瞄了一眼封麵，有兩個標題有些聳人聽聞，好在他早從柳真那裏知道“賣書賣皮，看報看題”的一些潛在規則，也就不以為意。一般讀者往往就因被這兩個標題吸引而掏兜。
“這期的雜誌應該銷得不錯。”他說。
柳真說：“你都快成專家了。我看你幹脆投資文化市場，它雖然沒有房地產來錢，但到底經營的是文化，一種品味，少了銅臭味。”
項毅中笑道：“這年頭什麼不是文化啊？開茶樓叫茶文化，開酒吧叫酒文化，經營房地產叫地產文化，連古代的青樓都冠以青樓文化被人予以研究。一句話，中國的文化泛濫了，就差一點沒造成災害。我這裏想，什麼事情還是簡單點好，沒必要弄得冠冕堂皇、深不可測。不瞞你說，我隻是把經營房地產簡單地視作一種賺錢手段。我想我那些同仁也不會真拿它當什麼文化，更不會因為這文化那文化就不要利潤了，這不合生意人的規矩。再說了，那些所謂純粹的文化，還不是一樣被人想方設法同錢等同起來。我看啊，大可把中國的種種文化歸納統一，管它叫錢文化得了。”
柳真笑著說：“沒想到小女子一句無意之言，倒讓我家夫君起了這麼深的慨歎。”
玩笑著到了家，柳真直奔廚房忙碌去了。項毅中想起了什麼，從包裏取了張建行龍卡放在臥房的化妝台上。自打和柳真確立了情人關係，項毅中都會定期給她一張帶有銀聯標誌的卡，裏麵有筆隻有他倆才知道的款子。女孩的青春是有價的，青春的價值怎樣體現，這就在她選擇的男人在這個市場經濟價值幾何了。但青春又不是人民幣，不能存銀行保值，也沒利息，你不去開掘她的價值她照樣逝去沒了。不得不承認，市場經濟使得女人越來越以身體為第一價值，且越來越被女人、男人所接受，這幾乎成了一種潛規則。從經濟學的角度說，這也是一種資源的發掘吧。在非市場經濟時代，女人的青春資源差不多全被浪費了。
柳真很快就把飯菜張羅好了，並開了一瓶新疆產的純葡萄酒。這會兒天差不多快黑了，餐廳開了一盞橘紅色的吊燈，浪漫而溫馨。這個女人很會製造氣氛，時不時給你來個驚喜。這會兒項毅中入骨入髓地感到了那種家的溫馨。
這頓晚餐他們吃得很有情調，差不多吃了兩個小時。飯後柳真忙乎著收拾碗筷。項毅中坐在沙發裏看電視，手機響了，一看是範笑笑打來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呼吸竟變得急促起來。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激動，做了個氣沉丹田，這才撳了接聽鍵，哦了一聲表示知道她是誰了，等著聽她往下說。
不意範笑笑卻很敏感，說：“你那兒說話不方便是嗎？”
估計柳真要忙碌一會，項毅中笑著說：“你該不會有什麼絕密情報要向我彙報吧？要不咱找個地方見好了。”
範笑笑笑道：“見什麼見呀，我不想因此惹得你那位不快，否則就罪過了。”
項毅中自是不能在這事上做出什麼解釋。心底下項毅中不得不承認，在龍城，生活上柳真差不多替代了一個做妻子的責任。但不管怎樣他們隻是情人關係，不可能在現有的關係上越雷池一步。項毅中就覺得這事兒有些意思了。又想有天範笑笑和柳真知道了會怎樣想？這讓項毅中覺得，這世上有些事情真的很滑稽。
柳真過來，項毅中說剛才接到朋友電話，要出去一下。柳真也不問他什麼朋友，隻說：“回來吧？”
項毅中也不知道，就說：“到時候給你電話吧。”
於是項毅中就駕車奔怡園而來。城市的夜晚總是被高樓上各種燈光廣告弄得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其實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人們每晚重複的是同一個蝴蝶夢罷了，歲月就在一個又一個夢裏平靜地滑過去，讓你幾乎感覺不到日子在一天一天地逝去。項毅中一邊開車，腦子卻在想著範笑笑，那種久違的期待又湧了上來。
車到怡園，項毅中撥了範笑笑電話。才響了兩下對方就接了。項毅中便說：“我在你們小區門口等你，出來吧。”
範笑笑也不說來不來，掛了電話。項毅中篤定地坐在那兒，放了音響。遠遠地，範笑笑的身影出現了。項毅中把玻璃放下，這樣，愈來愈近的範笑笑便愈來愈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