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發生的事情在新聞裏隻用“火災”兩個字簡短地帶過,連傷亡也被算在了火災的遺漏裏。

雪音的葬禮是在一個禮拜之後,我捧著她的骨灰盒呆呆地站在遺像前。

張牙舞爪的照片是我陪她一起照的,那上麵的她長發一直拖到小腿上,短短的裙子能把內褲露出來,那時候我撲上去幾次想把裙子幫她壓下來,她隻覺得不耐煩,推開我警告我:“再來礙事幹你哦。”

再也不可能聽到她囂張跋扈的聲音了。

也不可能有任何人欺負我的時候,她擋在我前麵痛揍他們了。

我的眼淚一直一直不停地往下流。

就那樣在她的遺像前呆地站了整整一天。

“櫻桃你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樂姨精致美麗的麵孔第一次露出了疲態。

“樂姨。”

“回去吧。”嘴上這麼說著,卻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我,眼淚就落了下來。

“對不起樂姨,對不起,對不起。”我在她腳邊跪了下來,“我沒有照看好她,都是因為我的錯……”

“沒有你什麼錯!”樂姨想把我拖起來,卻因為太沉重和我抱成了一團,“不怪你櫻桃,全是我的錯,要是我多在雪音身上費點心,要是我早看出來那個小子不對勁兒,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我們緊緊抱在一起哭得不能自製,可是不管怎麼流眼淚,那都隻是讓自己的難過變得更難過,而那個懷念的人,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回到身邊來了。

我從樂姨家走出來,夜裏的街道寂靜無聲。

所以跟在身後的腳步聲就聽得份外明顯。

我沒覺得害怕,隻是慢慢地回過了頭。

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

“是你嗎,雪音?”

“幹你哦!”輕笑聲響徹了整個街道。

我站在那裏,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許久,似乎有人的身影靠近了我:“她還留戀著不肯走。”

“真的……真的是她嗎?”我下意識地一回手,抓住了那個人的手臂。

俊美秀麗的臉容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更加耀眼,柯竟低下頭來看著我:“那不是什麼好事,在人間停留太久的魂魄就會失去轉生的機會。”

我聽到那輕笑聲仍然在耳加回蕩:“雪音……”我提高了聲音,“雪音,你還在嗎?”

“她聽不到你說話的。”

“為什麼……為什麼……”我抓住了柯竟的手。

他輕輕地把我摟進了懷裏:“不要再惦記她了,讓她放開心結離開吧。”

連思念也不可以,因為會絆住朋友離去的腳步。

那天夜裏,我把關於雪音的一切都塞進了床底下,好讓她走得幹脆,而不至於成為孤魂野鬼。

可是晚上做夢,我卻再一次聽到她笑的聲音。

我想,窮盡一生也不可能忘記這個人了。

去上課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發現九玄還在教那門傻到家的“拉門”,把門拉開,又關上,天知道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他心裏想什麼。

“為什麼還不回魔界去啊?”下課以後我在操場後麵碰到他,下著雨,他拿著傘,幫我撐到頭頂上。

九玄的撲克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煩惱的表情:“陛下他不肯跟我們走。”

阿夜拿眼角夾了我一眼:“殺掉她就好了。”

“除非你不想活了。”九玄對他的提議毫不動心。

我沒有說話,順著水泥地板一步步地往前蹭。以前從來都沒有發現過,生活好像多拉A夢肚子上的那個袋子,不管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會往外蹦。

當然,再留戀再美好的事物,有時候也會被毫不留情的收回去。

“你打算怎麼辦呢?”

“什麼?”我茫然地看著問出這種話來的九玄。

明明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卻在臉上露出了份外無所適從的表情。

“當然是……”九玄說了一半的話又吞了回去。

放在眼前的難題隻有逃避逃避再逃避。

回到教室已經放學了,值日生也已經走幹淨,隻有柯竟正把我的書包吞下去。我急忙撲上去阻止他:“喂,你吃書桌飯盒黑板什麼不好,幹嘛非要吃我的書包。”

“那些東西你不會跑出來跟我搶的。”

“對啊,反正又不關我的事。”

“櫻桃?”

“你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

“什麼話?”我收拾起東西準備回家。

“喜歡我。”

我停頓了一下,那種異樣的痛楚又遍布了全身:“我也說過再也不要見到你。”

“那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了。”

可是每一個片段我都記得很清楚,那個說我像娃娃一樣美麗的魔王,那個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在他腳下拜倒的人,傷害不是牆上的汙漬,用膠漆刷一遍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