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要過展位圖,那上麵打“*”的是已訂展位,她查閱了一下,是空白。她的心咚咚地跳了起來,但是她平靜地說,不要緊張,你先了解一下退訂企業的想法,我來和預訂企業聯係。
很快退訂企業的想法反饋回來了。原因是,他們見沒有人訂展位,現場也沒有廣告上宣傳得那麼熱鬧,怕投入見虧,就退了。麥子也和部分預訂企業聯係上了,但是,不是老總不願接電話,就是辦公室說,單位突遭檢查,在全力應付,這裏包括桓校長的紅勺烹飪大學。
25號是婚博會開幕式報名的截止日,麥子心中最後的希望破滅了。100個展位沒有一家來布展。此時,在麥子的腦海裏,一段數字不斷地漂移:一個展位的租金是2000元,100個展位的租金是20萬。合同在先,辦不辦都得付,違約見合同法。
麥子心裏空空的,難以矜持之下,她找了一個陰暗僻靜的地方,流了一會眼淚,然後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後,麥子頭痛欲裂,而且一陣陣眩暈,她不停地歎息,不停地輕輕地拍自己的胸口,感覺自己正在被一種巨大的扳手折彎。這時,幾個主管來敲門,麥子一怔,忙擦去眼淚,然後有力地說,請進。
幾個主管一一走了進來,都哭喪著臉,麥子忙笑著說,明天就是我們的大喜日子,這種精神狀態不像是翡翠之戀的人吧?
這時,一個主管滿臉憂慮地問,麥總,還辦不辦呀?
米娜說,辦個老鬼。我們全指望企業買展位、買廣告位掙錢呢,他們都不來了,我們還搞什麼婚博會。已報名的新人有120對,我們答應是免費的,將來一對新人平均500元,120對我們就要貼6萬呀!
大家被米娜的這筆賬驚得麵麵相覷,繼而,又一起向麥子看。
麥子似乎很平靜,她說,辦。
這時,米娜先是吃驚地看著麥子,然後有點痛心疾首地說,麥總,你不要命了啦!
麥子歎了口氣說,辦了沒有命,不辦也沒有命,我就是死了也不想讓別人罵我失信。
麥子歎了口氣,然後說,米娜,我們最好的自衛和反擊就是把我們的事業做得更好。搗亂和破壞是小人行為,以牙還牙又能高尚到哪裏?
婚博會的慘敗讓麥子有種全身脫水的感覺,她知道自己的主管和員工都很難受,此時,她不想以慘敗者的形象出現在影樓,為此,她以在外談業務為由在家安排了工作。安排完工作後,她帶著煩亂的心情打了父親的手機。
麥子在籌備婚博會期間,母親從老家給自己打過一次電話。當時,母親似乎要跟麥子說些什麼,麥子卻和母親大談自己的資金壓力,大談自己的惡夢。她說,媽,我又做惡夢了,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到處都是女人的屍體,我走近一看都是擺放在我們店裏的模特呀…….等到麥子意會到一直都是自己在講話時,她忙問母親要跟自己說什麼。母親卻笑著說,想不起來了,最後隻說,她和麥子的父親、弟弟已經從北京回到了鄉下老宅,為此,麥子特別內疚,可是她確實控製不住自己,特別是麵對母親,因為和母親說這些盡管殘酷了些,母親總能給自己以勸慰。今天,麥子決定打通電話後一定要等母親把話說完自己再說。
電話裏剛發出一個長音,麥子的淚水就流了下來。她想到了父親那寬大的肩膀和永遠樂嗬嗬的樣子,想到了父親那由於抽煙半黑半黃的牙,她還想到了父親那隻比左手要大得很多的右手。父親的一切都會讓她感到安全。她小時候受了委屈,就會找父親那寬大的胸膛,父親身上濃厚的煙油味和汗味讓她無比地安寧和溫暖,可是,由於影樓太忙,她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父親了。
父親的手機沒有人接,麥子想可能是在接活,過了一會又打了過去,響了幾遍後,有人接了,是母親。麥子先是把家裏的情況問了一圈,母親說家裏一切都好得很,要麥子安心做自己的事。聽母親這麼說,麥子就不吭聲了,但母親還是感覺到麥子在流眼淚了,就說,我趕明去看看你。麥子抹著淚,點著頭說,嗯。
“趕明”在農村是個不定式,可以是明天,也可以是後天、大後天或者是從此以後的更長的一段時間,但是第二天麥子的母親就來了。
麥子見到母親後嚇了一跳,這才不到半年,母親的頭發竟然灰白了,尤其是頭頂,像是飄了一層髒汙的雪。臉也小了許多,皺紋又多又密,在臉上滿場子跑。麥子抱著母親就哭了。母親責怪麥子,人哪有不老的,我們都不老,後麵要排多長的隊呀。
母親來了麥子還是安寧的,她回家又可以聞到母親做飯時那大燒大燎的油煙味了,覺也睡得踏實了。可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她還是看出了一點問題,她經常看見母親一個人坐在那發呆,還看到過母親偷偷地抹眼淚。
晚上,她和母親睡在一張床上,和母親聊了許多家裏的事,母親都說好。但也說出了許多在麥子這裏的不習慣,譬如屋子裏全是白的,讓人感到害怕;地太平,走在上麵不踏實,母親說,慢慢就行了。麥子知道這是母親讓自己安心,接著她從母親的嘴裏知道,父親的生意很好,弟弟也上學了。想到弟弟,麥子突然明白了,她知道母親是想弟弟了,想到這,她臉上一紅,感到自己太自私了,父親生意忙,弟弟上學,怎麼也照顧不過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