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不過是一個腰都沒有資格伸直的小秘書,春節時,因為要去拜訪省領導,吳書記帶上了他。當然完全是隨意的,就如同擦屁股,隨便摸一張紙一樣,但到了省城後,吳書記發現,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不僅勤快、機巧、談吐不凡,而且極會伺候人,說官場上的話時老道又不會臉紅。吳書記在和一個省領導彙報工作時,衣龍堂一直在記錄,交到吳手裏時,吳發現這年輕人可叫仔細,領導幾時笑了,幾時皺眉頭了,幾時摳鼻子的,點了幾次頭都記得一清二楚。

從省裏回來後,吳書記就把衣龍堂調到了自己的身邊,常帶進帶出,那時,衣龍堂說到吳家根就想哭,感恩戴德得不行。而現在呢,就是剛才呢,衣龍堂恍然大悟,這些年來,自己不過是一隻供人狎玩的蛐蛐子兒,如今,這蛐蛐已是老殘,要拿來喂事了。想到這,衣龍堂一遍又一遍地出大汗,車到站後,他連尿都沒有了。

衣龍堂回到皇水後連家都沒回,直接去了市委大院。一走進辦公大樓,衣龍堂立刻感受到了一種荒涼的氣氛。整座大樓悄無聲息,甚至連人也沒看見幾個,偶爾碰到兩個人,也是行色匆匆,慌裏慌張的樣子,而市委辦隻有孫可姿在值班,衣龍堂一打聽,說其他秘書都隨副書記下去了。衣龍堂知道這都是被工作組鬧的,他從自己的抽屜裏拿出一串鑰匙就出去了。

衣龍堂剛離開不久,孫可姿的手機就嗡了一聲,孫可姿一看,是一條信息,衣龍堂發的,叫她去吳書記辦公室。

孫可姿剛走進吳書記辦公室就被衣龍堂一把扯了過去,然後卷到懷裏吻了起來,一邊吻,一邊把門反鎖上,整個過程很快,如同章魚用它那長長的觸須捕食一條小魚。

由於被衣龍堂咬住了嘴巴,孫可姿什麼也說不出來,當她被衣龍堂抱起來放到吳書記辦公桌上的時候,她大驚失色地說,呀呀呀……

衣龍堂用力將孫可姿按倒,然後揮手抽掉了孫可姿的褲帶,那動作熟練得如屠宰場流水線上的一個工人揮手抽掉一根腸子。

褲帶沒了,孫可姿反而不掙紮了,隻是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衣龍堂。衣龍堂搬來一大摞紅頭文件放在孫可姿的頭下,然後趴在了孫可姿的身上……

孫可姿十分緊張,她麵色潮紅,氣喘籲籲地問:你瘋了?

衣龍堂一邊機械地古板地做他的動作,一邊說,是的,我還要在每個副書記的辦公桌上做一次。

孫可姿把住衣龍堂的雙肩,使他停了下來,說,你真瘋了,為什麼?她問這句話時,額上的汗已經出齊了,不時地看窗戶,盡管猩紅色的窗簾已經夠厚夠嚴實的。

衣龍堂沒有說為什麼,孫可姿隻感到自己快要被一種力量通體貫穿了。

從吳書記辦公室出來後,孫可姿有一種魂飛魄散的感覺。她在廁所裏蹲了半個小時才回到辦公室。

在回辦公室的途中,她心裏怦怦跳,不知道自己如何麵對剛才趴在自己身上的這個人,盡管這不是第一次,不過,在這樣一個地方做這種事,讓她有一種絕望和極度羞愧的感覺,可是,當她看到衣龍堂時,她發懵了,她發現衣龍堂已經換了一個人,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讓她暗暗叫屈。

冷靜了一下,她把秘書章傑臨下鄉前留下的一封信放在了衣龍堂麵前。

衣龍堂拆開信,隻看了一眼,頭上的汗就出齊了。就在他送吳書記去省裏學習的時候,又有兩名副處級幹部被“雙規”了,同時,四個房地產老板被請進賓館後就再也沒出來。衣龍堂感到渾身不舒服起來,推說有事提前回家了。

衣龍堂說,你這個徒弟將來是你的好幫手。桓校長說,應該說是我的一把好刀!他怕衣龍堂聽不懂,就看著衣,衣卻笑著說,喝酒喝酒。

回到家後,衣龍堂感到渾身發冷,忙鑽進了被窩,剛把頭蒙頭,耳旁便響起了吳書記的話,這些話當時聽來還有些晦澀,現在他都懂了:在這緊要關頭,吳書記一要找人擋子彈,二要放狗咬人了。

不用說,黑的也好,白的也好,如今自己是必須要擋在前麵了,至於放狗,自己也難逃一把鏈子,下麵就是該咬誰了,是咬死還是咬傷,怎麼咬。

晚上,煩躁不安的衣龍堂去看自己的母親,一路上他都在想自己曾經和薛局長的一次聊天,那次,他們談到了中國的吏治,薛局長說,唐朝的立法以絹計價,官吏受賄一尺,杖一百;貪15匹,以絞刑處死。當時,衣龍堂算了一下,一匹絹的長度為三丈,按照明朝的折算率,價值七兩銀子,也就是一百多元人民幣。唐朝的立法竟然以十兩銀子為處死標準也算是觸目驚心了。北宋初年,贓滿五貫者處死。當時,小縣主簿的每月俸祿為六貫,月薪不足三千元人民幣,也就是說,當時貪汙一個正處級幹部的月薪就要處死。到了洪武十三年,朱元璋的立法是,貪80貫論絞。80貫往大裏算,也就是三萬元人民幣,不僅殺了,並要並剝皮填草。

為此,那次回家後,衣龍堂查了一下受賄當死的資料,他記在本子的數字是:死緩平均在60萬以上,200萬以上就必定要死了。

車子突然停了下來,衣龍堂滿臉赤紅,一頭大汗,他略算了一下,他從蘇由於和其他幾個房產公司老板手裏得到的怎麼也要突破這個數,在這個數目裏,蘇由於占60%,蘇由於也最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