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伯克將亞闊甫伯克的信裝進一隻精致的小木箱中,放入炕櫃裏。一邊說:“當然要舉辦。他送給我那麼別致的一件禮物,我為什麼不享受享受呢?”
這天夜晚,在蒙伯克莊園燈光通明的大廳裏,舉辦了通常被稱作“奧圖魯希”的聚歡活動。
大炕上,蒙伯克居中,沃索爾坐在他的旁邊,他們麵前的餐布上擺著大塊燉肉、烤肉、鹵雞和各種點心、水果。
在樂隊的伴奏下,奴拉哈納又唱又跳。他已經做過演出化妝,說不上是袍子還是裙子的衣服上長長短短地開著叉,還像姑娘的裙子那樣有腰身。胸前不知道用什麼墊起了兩個鼓包,還能像真的女性乳房那樣隨著動作顫個不停。裸著的小腿上,綁著一些丁當作響的東西,不是鈴鐺,而是一些形狀令人想入非非的小玩意。
麥圖鬆大總管托著的一個小托盤裏放著兩隻小碗。一個仆人捧著瓦罐往小碗裏斟滿“麥紮甫”,大總管將托盤捧送到沃索爾和蒙伯克麵前。二人端起小碗一起說聲“幹”,將“麥紮甫”喝光。大總管又捧上兩碗,這次是他與沃索爾對飲。
沃索爾喝完,將小碗放回大總管手上的托盤裏,對蒙伯克說:“閣下,您怎麼不試著喝幾杯真正的酒呢?”
“真正的酒?”蒙伯克用童真的表情看著沃索爾說,“你說的是俄國的沃特嘎?”
“不,不,不!”沃索爾說,“沃特嘎不過是摻過水的酒精,歐洲最名貴的酒是威士忌。剛好我這裏還有一瓶威士忌,那可是我克服了對於人類來說是最強烈的欲望,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留在關鍵的時刻使用的。”
蒙伯克說:“伊斯蘭教嚴禁喝酒,你不想讓我的百姓罵我是叛教者、異教徒而背叛我吧?”
麥圖鬆大總管在一旁解釋道:“這麥紮甫是新鮮葡萄自然發酵釀成的,教規不禁止我們喝麥紮甫。”
沃索爾說:“但這種飲料同樣使人醉得像一灘泥。”
麥圖鬆大總管接了一句:“而且還能讓男人的那玩意兒像野馬一樣不安分!”
三個人大笑起來。
蒙伯克對沃索爾說:“你們說對了,麥紮甫是男人最好的朋友。”他接過一碗麥紮甫,與沃索爾對飲。“依我看,我們的那位兄弟大概也想喝幾碗麥紮甫了吧?”他指的是唱歌跳舞的奴拉哈納。
沃索爾笑著說:“我想是的。如果您單獨跟他喝幾碗這種神奇的液體,他一定會受寵若驚的。”他不等蒙伯克表態,就像一位主人似的對麥圖鬆大總管說:“請你把我們的那位兄弟叫到一邊的房間裏去。他應該休息一下,並喝一些麥紮甫了。”
麥圖鬆大總管向蒙伯克看了一眼,走到奴拉哈納身邊,將他請進了大廳裏的一個內室。
訓練有素的樂師們像沒看見任何事一樣繼續操持著他們的樂器,一個人一帶頭,所有的樂師都放開嗓門唱起歌來。
蒙伯克挪下炕,走到內室門邊,接過麥圖鬆大總管遞給他的一罐麥紮甫,搖搖晃晃地進了內室。沒有多長時間,內室裏傳出了奴拉哈納又像唱歌又像嚎叫的聲音。
沃索爾與麥圖鬆大總管相對一笑,麥圖鬆大總管對著仆人喊道:“拿酒來!”
紮瓦綠洲裏的土地是完全依靠渠水灌溉的,水多水少是糧食是否豐收的關鍵。紮瓦綠洲裏的土地是多沙的、鬆軟的沙質土層,很容易被流水衝出一道道溝來。水渠的兩沿是沙土的,被水泡久了就成了稀泥;田埂是沙土的,那上麵有上一次澆水留下的缺口,還有刺蝟和田鼠打出的洞。在還沒有輪到給自家的地澆水的時候,農民們往往忘了把田埂侍弄一番。如果哪一天夜裏放水的農民趴在水渠邊上睡著了,渠水從不該流出的地方流了出來,這股水遇到了有缺口和洞孔的田埂,並且地勢向著紮瓦河穀傾斜,水流就會彎彎曲曲地流下去,並且很快地找到一條最便捷的路徑,在田野上放肆地流起來,那麼在第二天的早晨大家醒來的時候,就會發現原先平展展的原野上,實實在在地出現了一道寬而深的溝,不知多少人家從此失去了土地和糧食,經過多少年建立起來的灌溉渠網將不得不重新開挖。水渠就像人身上的血管一樣,維持著綠洲人的生命。因此,在新疆南部,水渠就具有了一種神聖地位,因水渠而形成了一些獨特的禁忌和習俗。比如,春天的頭幾道水流來的時候,女人是不能跨越水渠的,以防止女人帶來的黴氣使春水退回去。在水渠決了口一時堵不住的時候,情急之下會抓來一個名叫“托合達”或者“圖魯甫”、“圖爾蓀”的人扔進水裏,用他的身體去堵在水口上,因為這些名字具有“停止”、“定住”、“不動”的含義,類似於漢族人名中的“鎖柱”、“栓柱”、“石柱”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