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不斷的槍聲在隨著天黑而開始安靜下來的綠洲裏傳出很遠,當然也驚動了夏罕裏克莊園裏所有的人。

正準備從“老爺的大房子”屋頂上的鴿房裏往外溜的劉三海和王鐵鎖,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弄蒙了,他們以為他們的行蹤暴露了,這槍聲是衝著他們來的,立即擺好了決鬥的架勢。等了等,又沒有動靜,他們摸出鴿房朝屋下看去,他們看到,有人在慌慌張張地往這幢大屋跑來,從步態上可以認出來,那人是麥圖鬆大總管。而在大屋的周圍並沒有圍攏而來的家丁們,這表明他們並沒有被發現,他們還是安全的。

從蒙伯克公事房的天窗裏透出了燈光。劉三海和王鐵鎖像兩隻壁虎一樣悄無聲息地爬到了那個天窗旁,向房裏望去。

蒙伯克挺直了身子坐在大炕上,側著臉,半仰起頭,顯然是在用耳朵捕捉著聲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蒙伯克聽出那是麥圖鬆大總管的腳步聲,便鬆弛了身子,擺出了一副平靜的、胸有成竹的樣子。

麥圖鬆大總管喊著“我的老爺!”推門跑了進來。他緊張得氣喘籲籲,結巴著說不出話來。“慌什麼?”蒙伯克拉著長調說,“那個叫沃索爾的英國雜種又撒野了是不是?”

麥圖鬆大總管眨巴著眼驚奇地看著蒙伯克說:“我的老爺,您……已經知道了?那個沃索爾拿著手槍要殺人……”

蒙伯克晃著一個指頭止住了麥圖鬆大總管的話說:“不,不不。他不會像你一樣笨的。他不過是想快一點見到我罷了。”

“那……怎麼辦?”麥圖鬆大總管問。

“你指的是什麼?”蒙伯克盯著麥圖鬆大總管。

麥圖鬆大總管小心地說:“您見不見他呢?”

蒙伯克一搖頭說:“不,我今天不見他。別讓他以為他一撒野我就怕他了。我把他關在那個小院子裏麵,為的就是煞一煞他那股子傲氣,他太自以為是,叫我惡心!他是個什麼東西?他不過是一隻在別人的院子裏找食吃的狗麼!他到我這兒來,還不也是來找食吃的嗎?他應該明白他自己究竟是個什麼角色。”

“我的老爺,那小子剛才還說他要自己去幹那件事呢。”麥圖鬆大總管說。

蒙伯克冷笑了一下說:“不會。這種人是專門哄騙著別人去賣命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決不會親自去冒險。”

麥圖鬆大總管說:“我越來越欽佩老爺的智慧和英明!可是……剛才的槍聲很響,估計很多人都聽到了。讓那些抓坎土曼把子的傳來傳去,說不準就說成了我們莊園裏來了一隊外國軍隊呢!這事怎麼辦,我的老爺?”

“依你說呢?”蒙伯克傲視著麥圖鬆大總管問。

“我說嘛……”麥圖鬆大總管討好地看著蒙伯克說,“就放出風去,說那兩個賣調料的異教徒想刺殺霍加伯克老爺……”

蒙伯克仰著頭半天沒說話。

“我的老爺,您看……”麥圖鬆大總管極想得到蒙伯克對他的誇獎。

“你,現在就安排下去,”蒙伯克用不容分辯的口氣說,“把這個話傳開:就說蒙伯克家有好幾把火槍,誰不聽蒙伯克的話,誰帶頭不出勞工,蒙伯克可是要殺人呢!”

麥圖鬆大總管有些不解地問:“我的老爺,這樣會不會……”

蒙伯克瞪了麥圖鬆大總管一眼說:“去幹你的活吧!”

“是,我的老爺!”麥圖鬆大總管躬身退向門邊。

“慢。”蒙伯克叫住了麥圖鬆大總管,又吩咐道:“傳這個話的時候,不要讓別人知道這話是從我們這兒傳出去的。”

麥圖鬆大總管小跑著走了。蒙伯克從一旁的炕櫃裏拿出沃索爾送給他的那把手槍,用一塊紅綢子擦著。這是一把從槍口裏裝火藥和彈丸的手槍,但做工極為精細,金屬部分都鍍著銀、鏤著花,木把上鑲著珍珠和金絲。

劉三海和王鐵鎖急著要到村子裏去,就離開了那個天窗,溜下房頂,到廚房裏拿了些食物,拐了個彎察看了一下關著沃索爾的那個小院,就一陣疾行,到了他們預定的地方。第二天早晨,一個傳言傳遍了紮瓦綠洲:昨天夜裏,一隊黑衣黑馬的英雄好漢突然闖進了夏罕裏克莊園,他們揮著火槍要殺死蒙伯克,為窮苦的農民伸張正義。英雄好漢們的火槍子彈打傷了蒙伯克,蒙伯克鑽進了老婆的裙子裏才躲過了追殺,揀了一條命。英雄好漢們放出話來:如果再逼著農民們出勞工,他們還要打回來,殺死蒙伯克,把夏罕裏克莊園一把火燒個精光!英雄好漢們從夏罕裏克莊園裏出來,跳上黑馬,像一陣風一樣地飄走不見了。人們以亢奮的心情傳播著這個傳言,雖然沒有人對此加以評論,但人人都認為這應該是真的,人們都從這個傳言中受到了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