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不會覺得日子像蘇打餅幹,可以果腹卻很難找到一點兒關於食物的新鮮感;
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像是年邁的老人,提不起對周遭的一點兒興趣,複刻著回憶的重複過去十幾年一貫的生活方式;
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像是患了重症等待死神把你領導另外一個世界,感受著自己逐漸不敏感的神經,逐漸退化的肢體,也習慣頹敗;
你會不會覺得像是你要乘坐的列車還有十幾分鍾就要開往你的目的地,你沒有打開你的雜誌,因為還在等待不停來回的乘客坐定,你不能來回走動因為擁擠,你不能打電話,因為嘈雜,然後,你不能走開,因為貴重物品在腳邊。你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方式消磨現在的時間,你盯著行李,表情呆滯的終於融進了這幅忙碌的列車景象,不再顯眼不再突兀,終於和旁邊過分活潑的小孩,一臉橫肉的大叔,一堆好像複製粘貼而做出的群眾演員景象人肉背景糅合在一起。
唐逸覺得現在多數的年輕人都和她一樣活得像老年人,患病,初老症。
巨大的屬於陌生的嘈雜,開始沸騰在夏末的空氣裏。
如果說她還有什麼特質,大概就是懶散了。
她一貫維持散漫,抱著懶散的態度,長假多半的時間都是窩在床上,關著手機在手頭看過或沒看過書裏隨便的抽出,聽著不懂言辭的粵語歌,懶得浪費心思在咂摸歌詞上。
現在依舊是空了的軀殼,懶到連厭煩都不想表現,前一刻她還是帶著笑隔著玻璃和爸媽道別。
她總在人群人慢行,像是人肉背景,在喧囂裏和陌生人摩肩接踵,蒼白極大地沸騰在她的世界觀裏,這不是絕望,是和每個正常的無追求的青年人一樣,在規劃好的人生裏,念書,升學,工作,生活。
在她印象中巨大的空白裏,靠著她自己都記不清方式,好像扮演著誰,填補的每一段時間,她可以是懂事聽話的小輩,可以是能給父母帶來驕傲的“別人家的孩子”,可卻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己,從蒼白到再次的蒼白,有時放下書仰望天花板的時候,她就又變成了過去敏感,悲觀的那個人,不管人有幾麵,她認定糟糕的那個好像才是真正的自己。
不是她特立獨行的意識流,隻是因為她是普通人中的一員,所以敏感的悲觀特質是所有人生活裏的不□□。
唐逸在車廂裏抱著小說,昏昏沉沉熬到了夕陽漸歇的傍晚,想在夜晚的黑暗到來前入睡,她不怕黑,怕得卻是一到晚上的焦躁不安的巨大靜默和空曠。能吞噬一切靠混沌來維持的自己麵對世界的劣質勇氣。
她在搖晃的狹小空間裏入睡,帶有輕微失眠症的她總是感恩每次順利的入睡的。
格子間的上鋪大叔熟睡後發出如雷鼾聲,她在夜半驚醒。
唐逸偶爾在夜裏失眠會因為周遭的安靜和空曠而煩躁,這個晚上列車的固有節奏,像是獨奏打擊樂的鼾聲卻撫平了這煩躁,嘈雜有時候悄無聲息的驅走躁動的孤獨,專注於噪音的她反而忘了自己的怕,她斜斜地靠在堆起來的被子上,車廂兩端是綠色的燈,洋洋灑灑地映在車廂的走道,唐逸挪到窗邊的座位。
窗外是在晚上向後飛馳的景色,她想起自己,過去或許她很高興扮演大家麵前總出糗的那個,這麼說來,她在不同的人群裏扮演過不同的盡量讓人滿意的那個。然後在心裏笑笑。
塞上耳機,隨機播放了一首明我以德。
不知道是經過哪裏的時候,開始有雨點打在玻璃上,唐逸趴在那一方窄窄小小的桌子上,一半的胳膊都是在桌子外的,她盯著屏幕,連頭都懶得扭,斜著眼看窗外的淅淅瀝瀝。
入夜,潤濕的空氣彌漫在車廂,唐逸的意識朦朧,經過站台閃現的光,有時會晃得她睜開眼伸手去擋,陌生的城市帶有生疏的安全感,列車晃動的節奏像是疲憊的抱怨,重複久了的慣性讓人習慣成為的那個自己絮叨著乏善可陳的生活,缺乏新鮮感的日常。
“容晗”
“容晗”
唐逸從窗邊走到正對的鋪位,小手電開的鋥亮,打在躺著的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