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台階時,張偉小心翼翼邁的步子,邁一台階四處把眼睛晃一圈,好像每走一步都要擔當一定風險的樣子。
這令董宛茹覺得有點好笑,董宛茹都已站在玻璃門裏麵了,這是一家剛開業不久的演藝吧,有兩邊音箱裏滾淌出來的金屬打擊樂為證。
當然,這年月,有音樂的地方比比皆是,連賣鞋賣衣服賣水果的都要弄兩個音箱放那兒震天價地鼓噪著。好像沒那些鼓點摻和著,就價不廉物不美了,求購者就不能如過江之鯽了!所以為示區別,這家演藝吧門口特意製作了兩個大燈箱,霓虹燈閃爍著,就不一樣了,就顯檔次了。
眼下,這些燈光以半遮麵的羞怯模樣躲在燈箱裏麵,柔柔和和卻又炫目地閃亮著,讓人就有了那麼點小小的神往。
張偉神往的是董宛茹,這點董宛茹再明白不過,不然,以張偉的性格,他是不會涉足這種娛樂場所的。
熟悉張偉的人都知道,張偉拒絕一切燈紅酒綠的地方。
他總認為,這些地方裏一定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風險,這不是空穴來風,報紙電視上報道的歌舞廳出事的例子比比皆是。
僅僅為和董宛茹敘一下舊,冒這種風險是否值得,張偉顯然是需要一思二思又三思的。
他的小心翼翼就在情理之中了,小心翼翼在這兒傳遞的信息是他尚在猶豫中,董宛茹隻好折回身,走出玻璃門外,再次衝張偉招手,示意他快一點,也給他增加一點動力。
遲了,包房就難占了!董宛茹催促說,這種地方,她太習以為常了。
習以為常不是她本質多麼放浪形骸,而是她本身,就是一名歌手,那種上不了台麵的歌手,在演藝吧這種地方討生活又綽綽有餘的歌手。
張偉的目光被董宛茹身影牽扯著一直進入演藝吧的腹地。
董宛茹的輕車熟路讓張偉有點訝異,這訝異源自他對這種地方的生疏,張偉在不少電視上看過演藝吧裏鬧哄哄的場麵。
一些妖冶的歌手在台上誇張地走著舞步,超短的裙子下,偶爾有玲瓏的內褲不甘藏在春閨而若隱若現探出頭來,引得下麵觀眾一窩蜂地吹口哨,跺腳,拿啤酒瓶子墩桌子。
張偉在這種鬧哄哄的場麵下有點手足無措了。
好在董宛茹及時把他帶進了一個包房,張偉順手帶上包房的門,喧鬧聲一下子被隔斷了,但仍有頑強的鼓點聲鑽進來。
張偉噓了口氣,坐下說,這地方,有心髒病的人準受不了!
董宛茹笑,說那叫享受不了。
張偉不想和董宛茹爭執,他是來享受董宛茹的!張偉就一把抓住董宛茹的手說,我隻想享受你!
眼下,你不是在享受我嗎?董宛茹抽回手。
坐一坐就叫享受?張偉覺得這有點不切實際。
你聽過我唱歌嗎?董宛茹問張偉,在演藝吧裏的那種唱!
沒有!張偉搖頭。
那你聽一聽就明白了!董宛茹說完這話,起身,推開包房的門,穿過喧鬧的人群,上了舞台。
台上那個歌手剛好一曲結束,董宛茹接過話筒,亮了亮嗓子,說,今天我這首歌是為我一個朋友唱的,比較懷舊,歌名大家也不陌生,《你的柔情我不是不懂》。
音樂響起來,一盞燈影把董宛茹罩在了舞台中央,董宛茹沉浸在音樂聲中,“我給你愛你總是說不,難道我讓你真的痛苦”。
張偉的心痛了一下,這首歌是早年張偉追董宛茹時董宛茹天天要唱上一遍的,可最終張偉沒懂得她的一腔柔情,逼得她走進了層層迷霧的演藝吧做了歌手。
這與張偉的要求相距甚遠,張偉希望的是她隻為自己一個人歌唱。
這一次,董宛茹想告訴自己什麼呢?
張偉陷入了沉思。
“沒有心思看你裝糊塗,也沒有機會向你傾訴”。在董宛茹哀怨的歌聲中,張偉有點茫然了,難道董宛茹真如歌中所唱的,在等待著那最後孤獨?
一曲終了,董宛茹在口哨聲彌漫的大廳中款款走向張偉,知道嗎,唱歌於我,就是一種單純的享受!
張偉剛要張嘴,董宛如製止了,補充說,我享受的是那種投入,為一個人唱歌,我投入不了!
張偉撇撇嘴,你是投入這烏煙瘴氣的場合才對。
董宛茹皺了皺眉,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呢,這裏的人對音樂的認知與熱愛不比你差啊!
對音樂的熱愛,張偉冷笑,他們熱愛的是女歌手飽滿的胸脯,走光的底褲!
你,變態!董宛茹忍無可忍,一巴掌扇了上來。
張偉不還手,冷笑著往外麵走,我可沒心思看你裝糊塗,你愛跟誰投入就隻管投入,別玷汙了我行不?
張偉走得很投入,一點也沒發現腦後有個啤酒瓶子正砸了過來。
董宛茹發出了一聲足以劃破玻璃的尖叫,張偉在尖叫聲中心裏一凜,董宛茹的尖叫他再熟悉不過了,那裏麵含有風險來臨時才獨有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