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下不僅僅是馬明,而且不少人在暗暗掩飾著對這自欺欺人把戲的種種嘲諷的笑。那南邊不客氣的幹擾或冒犯,每次都叫妥明聞風喪膽,狼狽不堪。更何況南邊正鬧得四分五裂,十一個月來,一直在流血,還顧不上正麵全力光顧哩。
白柱此舉實出妥明意料。妥明隻知道白柱監製了王冠王袍王杖,卻怎麼也想不到他竟導演了這麼一出好戲:瞞天過海。他假托南麵送來的賀禮,無疑是在向眾人宣示:南麵大可放心,能起安定民心軍心的作用。
妥明不由心中暗讚:知妥明者白柱也,事事謀劃超前,正合吾心;處處安排妥當,全順吾意。白柱呀白柱,真乃人中俊傑,你常有過人之處呀!
妥明喜滋滋遐想的工夫,沉重的王冠已戴上頭頂,黃金帽殼,金亮金亮,殼頂是一銀色的月牙兒,熠熠發光。當他緩緩立起時,象征富貴、黃白相間的王袍業已披掛停當;象征絕對權力鑲嵌綠寶石的白銀王杖已執手中。
謔!妥明自覺眼花眸眩,無數雙炯炯有神、羨而敬之、畏而崇之的目光全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他簡直承受不了如此熾熱的厚愛,站立時有點暈旋。即使如此,他也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最高貴之人。
妥明極力鎮靜的同時,心中禁不住感歎:
這一天居然來得如此快捷而容易!若不是王冠沉重,此刻的他怕是要飄了起來。
隻聽白柱再次朗聲宣叫:
“文武百官,芸芸子民,向開國之王行臣子大禮。”
白柱宣畢,領頭跪拜下去,接著宣道: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禮畢。”
妥明巍巍然坐於寶座上,心安理得,欣然接受了大禮參拜,美滋滋地不言不語。待叩拜的群臣起立後,方開金口:“白柱聽封!”
一語震得眾人前仰後合,驚詫不已,怎麼開口先封的第一人,居然是個漢人!
白柱不驚不喜,似乎並不意外。他不緩不急地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接受禦封。
隻聽妥明封道:
“白柱雖為漢人,原為滿清子臣,但其忠於本王,忠誠之心不亞於任何一個穆斯林。本王特封他為清真郡國第一任軍師。由他宣讀清真郡國第一道封詔。”
眾頭人當即屏住了呼吸,洗耳聆聽。
白柱轉身從袖中取出黃綢封詔,刷地那麼一展,眾頭人的炯炯目光也隨之那麼一閃。隻聽白柱朗聲唱道:
“滿清無道,太平天國另起爐灶。滿人能入關主宰天下,我回人又為何不能?!起義以來,無數英傑為清真郡國效命疆場,立下汗馬功勞。為此,特封索煥章、馬升、馬泰、馬忠、馬隆、馬生福、馬占奎、劉心、馬全、馬官為諸路軍旅之帥。”
馬官聽後得意忘形。馬明則拂袖而走。
索煥章雖貴為帥首,但仍覺委屈。一、不及白柱高貴顯赫,與天機無緣了;二、他一個堂堂參將竟跟幾月前的滿拉娃子庶民同伍。
令他不悅的還有:十帥中九帥乃妥明親信,而他的驍將卻無一人跟帥印有緣,叫他好生懊惱。可轉念一想,又變得平和起來,小子們,這可怨不得我,是妥王不封你們。也好,你們還得聽命於我。
白柱接著宣布:
“特封酒泉馬四為肅州元帥,馬彥龍為河州元帥,馬尕三為西寧元帥,馬化隆為寧夏元帥。大王封關內諸路元帥,表明清真郡國前途無量。”
白柱麵對如饑似渴嗷傲待哺待賞的臣子們說:“後日朝會時,再宣讀第二道封詔,封賞文班臣子和驍勇無比的諸位將軍。建國慶典宴會開始。”
未封臣子們聽此口諭始得安慰,一個個吃了定心丸似的,不再浮躁騷動。
在眾帥歡快的慶賀聲中,妥明卻一度情緒低落,私下感喟道:“唉!為父的稱王作樂哩,二位王子還不知在何處受罪哩。”
且說馬泰保護二位王子一路行來,再未發生意外災害。路途雖然順利,可馬泰仍憂心忡忡,一個心思隻在途中求醫,越是離烏魯木齊近,他就越心急,不放過任何一個藥店,不輕慢任何一個郎中,每每躬親。他做夢都想治愈二位王子的呆病,好給妥明一個滿意的交代。
南把總一直追到玉門,才見到馬泰的車駕。把總在一“關西車馬店”安頓下來,便去打探馬泰一行的落腳點。
馬泰一行在西域車馬店落了腳,剛伺候二位王子吃喝完畢,隻聽門外有人吆喝:
“華佗轉世,專治疑難雜症,藥到病除,半仙是也。”
馬泰顧不得是真是假,隻要說能治疑難雜症,他就怦然心動,非要試上一試,寧可信其有,不願信其無。於是尋聲跑出戶外,定睛一看,果然是一江湖郎中,手執一白布幌子,上書“專治疑難雜症”幾個大字,墨跡鮮明,仿佛剛剛書寫過似的。那位坐在院門口上馬墩的郎中悠然自在,全然是一副有口無心的樣子。任憑馬泰趨前,恍若夢中,視而不見,仍舊機械地呼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