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先見一黑影靠近了門,卻又踅了回去,想必發現門口有人。另一黑影則照著不高的牛肋條窗戶拉開了弓,隨後而上的兩個黑影也依葫蘆畫瓢,張弓搭箭,躍躍欲射。孝先哪敢怠慢,右手向下一揮,枚枚土疙瘩一齊飛向目標,隨著驚訝的痛呼怪叫,那一張張滿月弓紛紛墜地。被驚醒的高四忙撲上去一看,壓低了聲音狠狠地訓斥:“徐大旗,咋弄這個懸活?還不快走!”
徐學功聽得分明,也不上去看熱鬧,故意打出呼嚕,怕傷了高四爺的麵子。
孝先見高克武一夥走了,諒再無生事之徒來犯,便不聲不響地回到屋裏。見女人還在燈下熬夜,心疼地輕聲問:“咋還不睡?”
“五哥,明知故問,不是在等你嗎?把人等得心急的,雞都快叫了。”
孝先邊上炕邊說:“幸虧去了,若不然,今夜必是天下大亂。”
“咋的!真有人要害蘭兒?這些人也真是,狗屙的也是人屙的!兩回事嘛。”
“莫承老漢哄你不成。”孝先邊脫衣服邊簡要敘說了這半夜的情景,把雙杏聽得又驚又喜。末了把燈一口吹了,摟了漢子說:“我老漢咋這麼日能!”
四悉心勸三女
早飯後,學功欲到屋裏勸蘭兒速回烏魯木齊,卻被高克武迎在途中,劈頭蓋臉地逼問:
“徐頭領,你把妥明女兒咋個處置?”
徐學功見來勢凶猛,加之側麵聽了許多有關蘭兒的議論,不敢正麵衝撞高四的馬頭。心想你是威鎮一方的地頭蛇,咱惹不得,先聽聽你咋個說?便綿綿地反問一句:
“高四爺,在下後生,見識短淺,請賜教。”
“賜教不敢。高某念你是一方豪傑,在滿城危如累卵、妥軍地動山搖的情勢下,敢於振臂一呼,槍林箭雨中冒死救援滿城,的的確確是個了不起的漢子,我敬重你。為此奉勸一句:“把那妥明的女兒盡快處置了,以免後患,以免引起是非,咱們還是同舟共濟的好兄弟。”
“依高四爺之見,咋個處置好呢?”徐學功壓抑著內心的不滿和衝動,盡力緩緩而沉沉地詢問。
此時,孝先為昨夜之事來找蘭兒和學功,碰巧遇在一起。隻聽高四憤憤說:
“處死她。既可為無數慘遭妥軍殺害的難民親人報仇,又可為無辜難民出口惡氣,還可鼓舞士氣,團結更多難民,眾人一心,反擊妥軍。”
孝先見高四火氣大,聲氣狠,一心強人所難,怕學功年輕氣盛頂牛,壞了團結一致共同對敵的大事,便當仁不讓地替學功回答:“賢弟,休怪愚兄駁你麵子。戰場廝殺,你死我活,那沒辦法;現時殺人,理要順,要慎重。理不順,殺人再多,不能服人,和妥明有啥兩樣?
“蘭兒是蘭兒,妥明是妥明。不能狗屙的,也算人屙的。妥軍濫殺無辜,罪在妥明,殺他理順;蘭兒沒殺人,她是無辜的,咋能殺她呢?若那樣子代父過,女替父死,那還得了?!人生在世,誰不得罪幾個人?都叫子孫承擔,那冤冤相報,何時能了?!高四爺,請三思。”
“那就把她關押起來,當作人質,叫她丫環報信去,看妥明咋個跟咱們談判?隻要他答應不濫殺無辜,咱立馬放人。”
學功見孝先說服生效,高四已做出讓步,便和和氣氣地說:“高四爺,扣押人質不是不可以,隻是要區別對待。若是在交戰中把被俘的敵方要人扣住不放,那無可非議。可蘭兒是因為逃婚無處去,主動投到馬橋的,她是客人啊。咱若把她扣押起來,充當人質,豈不惹人笑話?於理不順,於義有背,也有損咱馬橋的氣度和聲望。
“再說了,拿蘭兒做人質,起不起作用?她父親為了坐江山,索煥章老眉喀嚓的,他都不嫌棄,要許了蘭兒,可見蘭兒在妥明心中的分量。蘭兒出走一個多月,他連找都不找,還能當人質用嗎?即使把他的結發妻子搭上,也未必能使他有所改變。
“聽昨日來的馬蕙講,前些日子不知為啥,妥明突然把東征凱旋的索煥章給扳倒了。”
“啊!”高四驚訝而興奮地跳了起來,說:“這不正中了‘卸磨殺驢’的俗語嗎!”
延孝先眯了雙眼,老成持重地說:
“一個槽上拴不得兩頭叫驢。看樣子,妥明為人不咋的,稱王才幾天?長不了,長不了。”
“那依你們說,殺也殺不得,扣也扣不成。可難民心中的那腔怨氣總是不順,難免早晚要出事。你看昨晚懸不懸!不知是哪位高人把幾把子謀害者給輕巧地攔住了。兄弟,你還是把她快些送回去,省心又省事,咋樣?”高四放緩了語氣說道。
徐學功見高四火爆性子已過,理性占了優勢,好個心舒氣爽,愉悅地說:
“學功正要勸二位姑娘回去哩,二位願否同往?”